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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上班吧,我們也回去了。」
「吃了中飯再回去吧,我請了半天假。」
蘇桂芬挽留道,她和蘇桂蘭多年姐妹,吵歸吵,感情還是好的,蘇桂蘭難得來一回縣城,她想留著吃一頓飯。
「不用,大熱天的別瞎去折騰了,莉寶她爸還在家裡等著,趁現在太陽還不算曬人,回去正好,下午更熱。」
「那行,那你們多注意些,別曬著了。」
文莉身子弱,皮膚更嫩薄,經不住曬,下午趕路回去確實會受不住,蘇桂芬聞言沒再攔,只細細叮囑道。
蘇桂蘭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就拉著文莉往等車站牌那邊去了。
文家住在衢縣下全鎮邊上的小柴村。
從縣裡到下全鎮要坐一個多小時車。
文莉她們今天運氣不好,到站牌的時候,上一輛車剛走沒多久。文莉她們在大太陽底下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人都快曬化了,下一班車才來。
這時候的公共汽車不像幾十年後,冷氣開得足足的,這時候都是車窗大大開,吹點自然熱風,車上更是擠滿了人。
各自還帶著雞鴨鵝一類東西,混合著眾多雜陳的體味汗氣,那味道,別提多酸爽。
再加上現在的馬路不是柏油馬路,連泥青馬路都只有一小段,車子一路顛抖不停,坐得人半條命都快去了。
一下車文莉就忍不住了,蹲在馬路邊吐了個昏天暗地,蘇桂蘭見她難受,心疼得不行,要背她,文莉沒讓。
蘇桂蘭今年五十,積年累月的農活熬人,她頭髮已經開始花白,天生白的臉上皺紋一條條有了溝壑,腰背也有彎駝趨勢,文莉厚不下這個臉也捨不得去折騰勞累她。
太陽曬,人還暈車沒力氣,只能撐著兩條發軟的慢慢往家趕,等到家的時候,已經正中午快過。
文家剛吃完午飯,不放心妻女的文建山見人還沒回來,一放下碗筷就叫今天特地從鎮上磚廠請假回來的文興遠騎車出去看看。
文興遠也擔心媽和小妹,聽到文建山吩咐,應一聲就去了院子裡牽車,見蘇桂蘭扶著文莉推開院門進來,他臉上一喜,趕緊迎上去。
「媽,小妹,你們回來啦。」
「老三,你這會兒怎麼在家?」
文興遠中專畢業後分配到鎮上磚廠上班,磚廠活多,文興遠負責的又是最需要人看著的一道工序,平時除了周日和農忙節假,他都在廠里宿舍住,蘇桂蘭不由問了句。
「我......」
文興遠抬手摸了摸鼻子,猶豫著該怎麼回,注意到蘇桂蘭邊上累得焉噠噠上氣不接下氣,只能靠人摻著才不倒下的文莉,他急忙問道:「小妹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文莉還在大喘氣,顧不得回他,蘇桂蘭接口回一句:「暈車了。」
蘇桂蘭這會兒也懶得管文興遠幹嘛回來了,扶著文莉自顧自往裡走,又問道:「還有飯沒,我和莉寶還沒吃飯,莉寶都餓得狠了。」
院子裡的動靜不算大,但文家人一直注意著,聽到文興遠興奮的喊聲都走了出來,連在廚房收拾碗筷的大兒媳張秀也站在了廚房門口,聽到蘇桂蘭的話,她連忙回道:
「有,留了飯的,我去盛。」
張秀是蘇桂蘭親自給大兒子選的長媳,模樣為人都端莊大氣。
她進門的時候,小女兒文莉才八歲,可以說小姑子算是她一手帶大的,這感情也不一樣,聽到小姑子餓得狠了,她趕緊回了廚房去端熱著的飯菜。
老二媳婦田芳見狀,緊跟進去:「大嫂我來幫你。」
大嫂二嫂都進了廚房,老三媳婦齊婭一頓,說一句我給小妹打點水洗個熱水臉緩緩,也轉身回了自己屋去拿暖水壺。
幾個兒媳都動了,文建山沒再吩咐什麼,只看著蘇桂蘭皺眉問道:「怎麼在縣城沒吃點,不是帶了錢票的。」
小閨女脾胃弱,還低血糖,若是餓出好歹,多的都要去了,人還遭罪。
「在縣城的時候還早,沒想那麼多。」注意到丈夫和幾個兒子不贊同的目光,蘇桂蘭出聲解釋道。
但看著身邊焉噠噠的小閨女,蘇桂蘭心裡也直後悔,只顧著著急小閨女暈車的事,都忘了在鎮上給她吃點東西緩緩。
飯菜很快端上桌,蘇桂蘭和文莉擦了臉和手,就上了桌。
文家條件相對村里算好。
文建山是大隊長,公社每個月會給發二十多塊工資,還有相應的票,老大文興國當年隨老丈人學了木工,平時除了上工掙工分,會幫村里人打些用的家具,算做額外收入,老二文興民高中畢業錯過了徵兵留在村里幹活,他打獵有一手,空閒下來就會往深山林子鑽,總能尋到東西給家裡改善生活,老三文興遠有工作,錢票也都能拿些回家,所以文家的伙食也相對要好些。
張秀除了留的一個茄子炒肉沫,一個小炒冬瓜,還另外給打了個蛋花湯端上桌。
文莉洗過臉,又喝了碗二哥文興民給泡的麥乳精,暈車後遺症得到稍微緩解,身子不再那麼酸軟沒力。
不過她大概餓得狠了,也還在暈那味道滿滿還顛來顛去的車,這會兒聞到飯菜香,她都沒有想動筷的欲.望,甚至有些噁心想吐。
但大嫂都把飯端她面前來了,不吃說不過去,家裡人還會擔心,她忍了忍,和張秀道了謝,接過碗筷,一點一點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