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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雪稚抬了抬手,止住了姚嫿後面的話,他那雙被血色暈染的眼睛,從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遠處那片天幕。
那裡,是皇宮的方向。
「阿嫿,這是為師最後的請求,你明白嗎?」
姚嫿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憤怒和悲哀,也跟著看向了皇宮的那個方向。
在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可她卻好似看見了,那座在大雪中展翅欲飛的鳳凰宮殿,那個坐在宮殿中,端莊雅致,貌若天仙的女子。
「阿嫿......明白了。」
她不止一次的再想,如果,雪稚能夠早一點遇見溫嵐,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對於溫嵐這個數次出手相助,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的貴妃娘娘,溫岑的嫡親姐姐,她是感激的,可一想到雪稚會落得如此下場,全都是因為她,她心中又有難以言說的憤怒。
如今的她,竟然不知該如何去面對溫嵐才好。
得到了姚嫿的保證,雪稚展顏一笑,如千樹萬樹梨花開,美得不似真人。
「阿嫿......不要怪娘娘......是.......稚的私心,連累了娘娘,稚心中有愧......」
留下這最後一句話,雪稚再也沒撐住體內毒性的蔓延,在姚嫿的注視下,趴在落滿了雪的石桌上,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到死,他的眼睛,都沒離開過那個方向。
姚嫿也仿佛渾身被抽乾了力氣,腳一軟,跪倒在了雪稚的面前,如今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了,她終於不再壓抑,淚如雨下,掩面梗咽。
顧生煙看著那個在大雪之中,失去了所有生機的男人,看著他安詳寧靜的面容,看著他繃緊的唇角,只覺得一陣陣的揪心。
祁修禾所扮演的雪稚,實在是太仙了,他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步入紅塵,未曾被紅塵污染,卻終被紅塵吞噬。
看劇本的時候,她就已經覺得雪稚這個角色很悲情,看到雪稚的結局時,就已經很難過了,可當祁修禾把雪稚演繹出來後,看著雪稚在這漫天大雪中閉上了眼睛,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這他守護了一輩子的凡塵俗世,那種難受,比劇本里冰冷的文字還要讓她感到窒息。
「咔,過了,恭喜雪稚殺青!」
「可算是過了,老楊你這道具組準備的雪也太逼真了,我都快被凍死了!」
一打板收鏡,原本還毫無生機倒在石桌上的白衣男人,突然打著哈欠懶洋洋的直起了身,一邊揉著脖子,一邊嘟嘟喃喃的站了起來,在原地跺了跺腳,把身上落下的雪花給拍打下去。
這時,噴雪的道具還沒徹底停下來,雪花還在紛紛揚揚的往下落,顧生煙看著那個站在雪花中活潑得一批的男人,內心的憂傷突然哽住,無語的拿著一件軍大衣,提著裙擺就走了上去。
祁修禾剛反應過來撒雪道具還沒停下來,停下了拍打雪花的動作,身上就被裹了一件溫暖的軍大衣,回頭一看,就見顧生煙站在了他身後。
祁修禾愣了下,第一反應就是把顧生煙拉進懷裡,用軍大衣給捂住,眉頭淺淺的皺著,充滿了不贊同。
「你進來做什麼,怪冷的。」
「知道冷你還不趕緊下去?」
祁修禾無奈,低頭看了眼還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蔣婷婷。
「人小姑娘都還沒下去呢。」
顧生煙也跟著看了過去,見蔣婷婷好像根本沒發現她,就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一抽一抽的哭著,顯然是入戲太深,沒法出戲的樣子。
沉默了一下,顧生煙推開抱著她的祁修禾,走到蔣婷婷身邊蹲下,抬起手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她的肩上,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著氣。
「好了別哭了,雪稚只是掙脫了泥沼,回到了他原本的世界,我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對不對?」
她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蔣婷婷哭得更大聲了,透過模糊的淚眼,看見顧生煙那張精緻的臉,心裡那種複雜的情緒全都涌了上來。
「可是他到死都不知道你也同樣愛著他,他是帶著愧疚離開的啊!」
「......」
顧生煙張了張嘴,心底也有些難受。
沒錯,溫嵐從小就被母親以世家大婦的規矩培養,之後又在充滿了算計的後宮生活,早就已經習慣了偽裝和隱藏,她清醒的知道她和雪稚不可能有結果,如果她對雪稚的感情被發現了,那麼等待她的,將會是萬劫不復。
如果只是她自己來承擔這份後果,那麼她倒也不懼,可惜不是,除了她自己,世代守衛邊關的溫家,還有無辜的雪稚,都將會被連累,所以,她把那份對雪稚的喜愛,牢牢的藏在了心底,哪怕和雪稚獨處時,也沒有透露一分一毫。
所以,雪稚到死,都不知道他喜歡的那個人,也同樣喜歡著他。
而雪稚呢,他的乾淨純粹,讓他羞於啟齒那份私心,卻又壓抑不住那顆喜愛的心,他同樣通透的知道,這份私心,是不能宣之於口的,所以,他同樣在小心翼翼的隱藏著他對溫嵐的喜歡,只是默默的守護著她,不讓她知道。
只是可惜了,雪稚畢竟還是太純粹了,他再小心翼翼,他的心思,也還是被攻於心計,擅權謀的君京墨給察覺到了,並且加以利用。
可悲的是,溫嵐直到雪稚死後很久,才從姚嫿那裡得知了雪稚對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