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沒有。」
葉子涵搖搖頭,「我守在閣樓外,突然跌落下來就看到了你——這是何處?」
「痴劍前輩說這裡是煉心境。」
韓卿扒著葉子涵肩膀左右看看,星光在她的視線中湧起,向上方飛去,「這裡好像天盡頭一樣。」
葉子涵挪開視線去看上浮的星光,「如果真是天盡頭,也不錯。」
「瞎說什麼呢……」
韓卿捶他一下,繼續打量周圍試圖找尋落腳之處。
「余自幼愛劍,六齡鑄得生平第一把劍,甚惜之……」
就在這時,星海深處忽然傳來譚悅容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留心聽去。
沒隔多久,那聲音再次響起,將痴劍譚悅容的生平娓娓道來——六歲展現鑄劍天賦,七歲背井離鄉拜師學藝,十三歲出師,經由師父指點前往當時擁有著鑄造師最高技藝傳承的天工城,學徒三載,在十六歲那年通過考核正式成為天工城內一名鑄劍師。
至二十一歲,便憑藉其高超的鑄劍手藝名聲大噪,成為一代鑄劍大師。
二十二歲,於三界靈寶品鑑大會上偶遇情劍曲不悔,自此知道了人間情愛為何物,次年,舉行道侶合籍大典。
之後十餘年,兩人鶼鰈情深、恩愛非常。
三十五歲,譚悅容接受天工城主委託為其子鑄劍,材料尚缺一味蜃海幻珠,曲不悔為取幻珠身赴北溟,不慎殞命北溟冰海,譚悅容先是痛失摯愛,後又被人陷害導致鑄劍失敗,自此捨去天工城的身份,開始了一生流浪。
「赤雲石,乃是不悔尋回為吾鑄劍之物,吾前去北溟,取赤雲石、情人骨、海底砂、心口血為材,經九九八十一日,得一劍,名為痴心,不悔屍骸被送回時,手中緊握兩枚幻珠,取其一裝於劍柄,另一枚則嵌在他當日親手打造的桃花簪上。」
「吾一生浪蕩,惟有一劍相伴,至垂暮之年,劍開靈智,化出一名女子,形神皆似吾,卻自名不悔,吾方知一生相伴始終是他,不悔終不悔。」
這句話說完,韓卿只覺腳下一浮,人便從墜落狀態變為飄浮,可葉子涵卻還直直向下墜去。
「子涵!!」
韓卿慌忙伸手試圖拽住葉子涵,但他幾乎眨眼便消失在星海之中。
「小丫頭。」
譚悅容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韓卿迅速回頭,原來不知何時,譚悅容已經浮在她身後。
「葉子涵呢?你把他弄去哪裡了?」
韓卿追問道。
譚悅容笑了笑,「他在他該去的地方,這裡是煉心境,你的心與他的心並不在一處,倘若心不在一起,即使手握得再緊,還是會分開。」
這仿佛話中有話的回答叫韓卿一時語塞,嘴巴開合幾下,卻不知還能再說什麼。
譚悅容與她並肩飄浮到一處,放眼望向遙遠的星光之海,「我這一生活了近萬年,可我覺得,這將近萬年的時光,不如十幾年漫長,或者說,我的餘生一直徘徊在那十幾年,終我一生都沒能再離開。」
「我……不太能理解。」
韓卿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開口時卻覺得喉頭有些發澀。
「不識情為何物,怎知情深幾許。」
譚悅容搖搖頭,「進入忘塵園時,你鑄的石劍將我喚醒,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年少不知愁的我,但可惜,沒有找到完整的我。」
她沖韓卿伸出手,「相逢即是緣,伸手過來。」
韓卿猶豫了一下,也跟著抬起手,隨後譚悅容將自己的手覆蓋到她的手上。
「你不是劍修,也無痴守之心,不能得痴劍傳承,但你在鑄造一脈上天賦超絕,我便將當年獨創的鑄造之法傳授與你,算是全了你我這未盡的緣分。」
譚悅容說完,掌心浮起一團光暈,慢慢融合到韓卿體內。
雖然只是融合了一小團光,韓卿卻覺得識海中轟的嗡鳴一下,隨即便好似置身光之洪流,無數信息伴隨著光向她傾瀉而來。
葉子涵還在向下墜落。
掌心雖還殘留著韓卿的溫度,可無邊無際的夜幕星海中,只剩他一人。
「害怕嗎?」
譚悅容的聲音忽然再度響起,「被棄在原地時,一個人枯守淒清長夜時,面對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等待時。」
「你怕過嗎?」
譚悅容的每句話,都成功揭開葉子涵心頭一道深埋的疤。
風雪斷崖上的生死相隔,十年枯守的日日夜夜,以及,無法確定的結果。
葉子涵的眸底開始隱隱泛起暗紅色。
「此身清正,卻為情入魔,你應該知道,踏出這一步,便沒有回頭路可走,葉子涵,你可曾為此後悔過?」
譚悅容又問。
「我……」
葉子涵閉了閉眼,堅定道,「不悔。」
星海中沉寂許久,最終傳來一聲嘆息。
第45章 聚散終有時
韓卿覺得自己像是身處汪洋,無數陌生的知識潮水般將她包圍淹沒,冷玉淬凝法、蘊魂鑄器法、魂火術,中中從前不曾聽聞的鑄造手法一一灌輸進識海,速度快到叫韓卿都來不及細細品鑑。
等她勉強接受完傳承,自衝擊中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譚悅容還笑吟吟守在身前。
「多謝前輩!」
韓卿誠心實意感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