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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腳步聲響起,年輕男子的身影在霧氣中慢慢浮現……
「夠了!」
韓卿劍尖連揮,幾道凌厲劍氣將幻境瞬間絞碎,「葉殘心你給我出來!」
幻境碎裂瞬間,周邊景象如水波搖曳層層更迭,等韓卿定睛再看,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最初的那間屋子。
葉殘心正一臉悠哉坐在桌前,提著酒壺往杯中倒酒。
劍光一閃,韓卿見識過葉殘心的口舌之利,根本就沒打算再與他廢話,一招「江南客」施展開,劍氣宛如三月風,劃著名弧線朝葉殘心殺去。
「你可真是個急性子。」
眼看劍氣飛至眼前,葉殘心也不躲閃,只垂目一笑,「阿卿,難道你就不怕殺錯?」
劍氣擦著他面頰與脖頸飛過,有血珠自傷口滲出。
「你什麼意思?」
韓卿沉聲問。
「你是來幫葉子涵除心魔的。」
葉殘心連手都沒抖一下,繼續將酒倒好,端起來送到韓卿面前,「那你怎麼就敢肯定,我跟那個無趣的呆子之間誰是心魔呢?」
「這很難猜嗎?」
韓卿用劍尖撥開葉殘心遞酒的手,「葉子涵絕對不會像你這樣。」
「絕對不會?」
被撥開的酒杯灑出去一些酒,葉殘心面露惋惜,收回手自己一飲而盡,「阿卿,你太不了解我了——對了,方才最後一個幻境,你為何不看完呢?那兩個可是我的嘔心瀝血之作。」
「閉嘴!」
韓卿面頰紅了紅,如果可能,這輩子她都不想回想起鎖龍澗里發生過的事,「我就不該跟你廢話!」
她提劍攻來,打定主意這次不管葉殘心再說什麼都不能收手。
葉殘心喝完第一杯酒,將第二杯沖韓卿舉了舉,又朝口中倒去。
劍尖堪堪停在他咽喉前一寸。
「你為什麼不抵抗!?」
韓卿氣得直咬牙,心道這葉殘心也跟其他木人一般不長臉就好了,她也不會在動手之前如此搖擺不定。
「我為何要抵抗。」
葉殘心笑了笑,「阿卿,你沒猜錯,我是葉子涵的心魔,我也知道你是來殺我的,可這又什麼樣?」
他將酒杯拋開,抬手比劃了一下四周,「我在這裡等了整整十年,阿卿,你知道這十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每一天,我都告訴自己,你總有一天會回來,來帶我走,帶我離開。」
「然後日升月落,周而復始,每一個時辰對我來說都是無盡的折磨——你能想像嗎?我守在這空蕩蕩的世界裡,只能靠焚燒回憶來取暖的樣子,狼狽得像一條喪家之犬。」
葉殘心長腿一邁,跨坐到桌子上,拎起酒壺晃晃,將剩下的酒盡數倒入口中,「如今你總算來了,我為何要抵抗呢?」
噹啷一聲,酒壺墜地。
葉殘心沖韓卿張開手,歪著腦袋笑道,「阿卿,來——你不是要殺我嗎?來,靠近一點。」
他扯開喜服前襟,露出結實的胸膛,「我把命給你。」
韓卿臉色幾經變換,劍舉得太久,甚至開始微微顫抖。
她猶豫了。
面對這樣的葉殘心,她下不了手。
「為什麼不動手?」
葉殘心凝視著韓卿,「你是不是終於開始心疼……」
利刃穿透皮肉的悶響驟然響起,與此同時,一隻手溫柔地遮蓋住韓卿雙眼,為她擋住飛濺來的血。
清冷的冰雪氣息自身後傳來。
「阿卿,不要被他的言語惑亂心神。」
一同傳來的,還有葉子涵的聲音。
葉子涵?
是懸崖上坐著的那個葉子涵嗎?他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韓卿很吃了一驚,抬手去掰葉子涵捂著自己眼睛的手,但對方雖溫柔,卻固執,堅持不肯將手拿開。
「你撒手!你撒手呀!」
韓卿用力掰著葉子涵的手。
「滴——」
「任務結束。」
久違的提示音響起,遮擋視線的手指逐漸變為透明,而韓卿自身也變得輕飄飄的,開始向天空飄去。
她終於又看到了葉殘心。
他躺在地上,心口處的傷還在汩汩流著血。
他要死了。
但他卻在笑,甚至笑得很開心。
「阿卿,你最後是不是心疼我了?」
他開口,最後的話跟鮮血一起湧出來。
誰要心疼一個心魔!
這句話涌到唇邊,卻遲遲說不出口,反倒是眼眶酸澀得發疼。
死到臨頭卻還惦記著別人是不是心疼他,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心魔呢?
韓卿的身影從幻境空間消失了,獨留一滴晶瑩的液體自空中落下,落到葉殘心擎起的掌心中。
握著那滴淚水,葉殘心忽然大笑起來,笑聲迴蕩在分崩離析的心魔幻境中,說不出是喜是悲,是怨是憐。
作者有話要說:
葉殘心:猜猜我是誰?猜對有獎哦阿卿。
本章唱詞節選自崑曲長生殿·聞鈴 武陵花
第17章 夢醒
夢中荒唐,夢醒淒涼。
自幻境中抽離出來,韓卿慢慢睜開眼,第一縷晨光剛好鑽過竹掛幔,映照在床頭。
這場景……怎麼有些眼熟?
韓卿的目光緩緩轉動,當她看到躺在自己身側的葉子涵時,心裡已經一片寧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