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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和老族長看著這陣仗也有點腿軟,聽大丫頭這話里的意思是知道了來人是誰,再加上他們如今對大丫頭有一種盲目的信任,覺得她什麼都應付得來,皆是沒有半點意見,但是該他們上前的時候他們也強撐著那點膽子上前了。
見馬車近了,里長上前行禮相迎:「諸位大駕光臨,小小桂花里蓬蓽生輝。」
喬家幾人齊齊跟著彎腰,此時反倒把輩份最小的喬雅南攔在了後邊。她悄悄抬頭,見馬車停下,帘子打起,一個眼生的人從馬車裡彎腰出來。
「桂花里人傑地靈,好地方。」
聽著聲音喬雅南確定了,來人是縣令衛清源,上次他來時自己沒出屋,但聲音她記得。
黃老大夫從後面的馬車下來,他對縣令似也沒有太多畏懼,撫著鬍子走上前來道:「衛大人說得極是,桂花里確實人傑地靈,常信縣處處桂花,唯有此處的桂花為最。」
里長几人雖在見到宋只時便有了懷疑,但此時聽了老大夫的話才確認了,來人真是縣令!
他們慌忙就要下跪,衛清源快一步上前托住了:「此來非是公務,也未著官服,不敢受老者大禮。」
喬雅南垂著視線,剛彎下去一點點的膝蓋瞬間就站直了,大女子能屈能伸,真要跪她就跪,但要是可以不跪……她確實也不太想跪。
只是她想不明白,縣令此番前來是為何?黃老大夫是她請來做保人的,縣令莫非也想毛遂自薦?
「那丫頭你藏後邊做甚?都把我老人家請來了,不來迎一迎我?」
收起這白日夢的念頭,喬雅南應著前方老大夫的呼喚上前行禮:「小女見過縣令大人,見過黃大夫。」
衛清源看著眼前矮下身去的姑娘,只從她露出來的些許肌膚就知曉這不是鄉下地方能養出來的,要在往常他第一句話肯定就是『抬起頭來』,可現在他也只敢多看兩眼,這兩眼還只是想弄明白能讓那位監察大人傾心的原因,其他那些心思他是不敢的。
「姑娘免禮。」縣令大人笑得讓人如沐春風,虛扶了扶即收了手,讓提心弔膽的宋只放下心來,萬幸縣令大人沒有昏頭。
「聽聞姑娘準備弄個作坊帶族人做買賣,不瞞姑娘,本官對此頗有幾分興致。」縣令大人侃侃而談:「本官見過各種各樣的作坊,大的小的,或一家幾口齊上陣,或僱人做工,月結工錢,像姑娘這般領著族人一起,我還是頭一回見。來之前我還特意查了一番喬家人丁,大大小小加起來兩百餘口人,怎樣平衡其間的關係就是一門大學問。喬家姑娘敢這麼做,可見是把其中關節全部想明白了,本官很是好奇,這不就不請自來了。」
喬雅南不知這些話幾分真假,她也懶得分辨,你想知道我就說唄,又不是不能說的,只是能做到的少罷了。
「大人想知道,小女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喬雅南側身相引:「請大人移步家中聽小女細細道來。」
衛清源很滿意她的態度,示意她帶路。
喬雅南又朝身後的黃大夫行了一禮,老大夫朝著前邊的人努嘴,讓她不用管自己。
在心裡道了聲謝,喬雅南快步上前領著人往自家走去,只盼著山子把話帶回去了,家裡不要太亂。
衛清源轉頭看她一眼笑道:「喬家姑娘似是並不像他人那般誠惶誠恐。」
在怕和不怕之間想了個來回,喬雅南回道:「小女心裡也慌的,但也不那麼慌。」
「哦?」
「慌,是因為民懼官古往今來都如此,小女也不能例外。不慌,是因為曾聽懷信說過,為官者,不用看他做了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能讓一地平和無患便是好官,小女為何要怕一個好官?更何況在有水患時您還不顧危險在河堤奔走,這並非每個縣令大人都能做到的。」
衛清源停下腳步看著遠方的山峰。好官?他從不曾想過自己竟然還是個好官。他每到一地在意的也就是當地無匪無患,城內安穩不要出大事影響他平等,便是知道有地頭蛇收保護費,也只勒令他們不得過分,給人留活路才能長久。
這是好官嗎?他不知道那位是不是真說過這些話,但眼前這喬家姑娘是聰明人這一點他確定了。
他停下腳步,後邊的一串人也都停下來,老族長回想了下這番話,確定沒有問題後心裡便也安穩,句句都是捧著,怎麼都不可能還怪罪。如今他是越發覺得就大丫頭這口才,在這小地方真是屈才了。
衛清源笑了笑,背著手繼續往前走,只是後面沒再說話。
喬雅南樂得輕鬆,引著人到自家門前伸手相請。
衛清源抬頭看著這宅子,想起上次來還是屋檐低矮的屋子,這變化不小。
進了院門,就見一個老婦人立於廊下。她一身青布衣裳,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雙手置於腹部,就那麼站著,不用多餘的動作就覺得這也不是個小地方的人。
不要說衛清源了,就是喬雅南都多看了幾眼,婆婆這是唱哪一出?
這會她也顧不上,再次相請:「大人裡面請。」
衛清源多看了那老婦人幾眼,經過她面前時見她行禮時的姿態心裡越加敞亮,不要說縣裡了,就是他去過的府城那些人家都不一定能養出來這樣的管事娘子。
喬家的底子他早摸清了,其他人都老實本分得很,就一個不老實也更有出息的喬昌延在外,如今看來,他養出來的這女兒青出於藍且遠勝於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