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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沾了墨,我現在就去洗。」沈懷信剛邁出去一隻腳,對上喬姑娘的視線不敢動了,慢慢的把藏在背後的手伸了出來,指腹上的血泡,手指和掌心的劃口,在白皙的手上尤其矚目。
喬雅南沉默的看著,腦子裡紛紛擾擾,可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只有這雙手。
「都結痂了,過兩天就好了。當時有一塊石頭在水裡,沒想到下邊那麼利,沒留神就……」沈懷信解釋得有些氣短。
「那些石子都是你鋪的?」
「沒有,大家都來幫忙了,石子都是他們擔回來的,籬笆也是大家做的,我就在一邊學了學。」沈懷信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笑道:「血泡是我跟著學整地的時候弄的,沒想到看起來那麼容易的事還有那麼多技巧,興叔翻完兩塊地都沒事,我揮了幾鋤頭就成這樣了。」
喬雅南胸口梗得難受,不知道怎麼把這口氣順下去。
「飯飯飯!」沈懷信突然奔回屋,把飯鍋取下來放到一邊,喬雅南後知後覺的聞到了糊味。
這時喬修成也奔了進來:「姐,是不是飯糊了?」
「恩。」喬雅南走過去,揭了飯蓋子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麼傻事。
沈懷信若有所思的看向喬姑娘,從認識第一天開始就沒見喬姑娘在修成和修齊的事情上有過疏忽,可今天她把小修齊的飯忘了。
「重新煮一鍋吧。」沈懷信提起飯鍋要起身,喬雅南按住了,拿過去把上邊未熟的飯舀出來放到碗裡,底下燒黑的扔了,拿著鍋去外邊洗刷。
沈懷信蹲過去示好:「你別生氣,下次我一定注意。」
「生氣也得有個緣由,我就是雞蛋裡挑骨頭也挑不出你什麼毛病來,能生什麼氣。」把鍋里的黑水倒掉,又舀了一勺進去繼續刷:「影響寫字嗎?」
「第一天的時候有一點,我用那個草藥敷了一晚上就沒事了。」
「以後小心些,書生的手比臉都重要,不能傷著。」
沈懷信滿口應下。晚上吃得簡單,做了一份五香肉,開了個青菜湯,再把沒熟的那些飯燜熟了就是一頓。
回屋沒見著箱子,喬雅南往對面屋裡一看,正在書桌旁邊放著。
見懷信在院子裡和徐老爹說話,喬雅南過去打開箱子把底下壓著的四本書找出來,這時候送人不是好時機,但是什麼時候又是好時機呢?
「喬姑娘,徐老爹說……《致和諫》?我怎麼好像沒聽過有這本書?」
喬雅南看他一眼,站起身來把四本書遞過去:「你看看對你有沒有用。」
第172章 致和四書
沈懷信覺得萬般不可思議,他沒看過的書當然有,但是連聽都沒聽過,怎麼可能?!
看喬姑娘一眼,他把書接過去,拿開上面那本《致和諫》,下面三本分別是《致和言》、《致和觀》、《致和思》。
四本,全沒聽聞過!沈懷信立刻收斂起所有雜亂的心思,捧著書認真看起來。
天黑得早了,太陽一下山光線就暗了下來,放在平時喬雅南肯定不讓他在這個時間看書,可今天她沒說話,把窗戶支高一些,讓光線更亮一些。
去給小修齊洗了澡,自己也去沐浴了一番,頭髮半幹著回屋,就見著在門口來回踱步的懷信。
見到她沈懷信快步上前來:「致和是誰?」
喬雅南笑:「書很好?」
「不是可以用好形容。」沈懷信看著她神情興奮中摻著鄭重:「這樣的大家之言,不應該出自藉藉無名之人,請喬姑娘告知,致和是誰。」
「我外祖父的太祖父,名宗元,字致和。」
「宗元,文宗元?文宗元!」沈懷信眼睛瞠目:「你是文師文宗元的後人?!」
喬雅南還是第一次看到懷信這麼吃驚的樣子,她笑道:「聽起來我這位先祖很不得了。」
「當然!他所著的《何為》我倒背如流!先生對他也很是推崇!」沈懷信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文宗元,致和!你竟然是這位的後人!我沒想到,萬萬沒想到!怪不得了,怪不得你母親能把你教得這麼好,原來是這個文家!所以後來文師是大隱於同心府?」
喬雅南點點頭,她對這位先祖了解有限,只知他曾是前朝的三品大官,被同僚陷害丟官後對朝堂萬般失望,後皇上曾派人請他出山官復原職,他以體弱多病為由婉拒,帶著家人遠離京城在同心府隱居。
文家人丁單薄,數代單傳,到她母親這一代絕了後,不過她那位外祖並未因此不喜這個女兒,反而對她傾囊相授。從才學上來說她娘才學絕不遜於男子,可惜生逢亂世,再加上在文家那樣對權勢毫不眷戀的環境中長大,她所求也不過是安居樂業。父親不知是走了什麼運才娶到了她娘。
擦了擦頭髮,喬雅南笑道:「你若覺得這書好便贈與你了。」
沈懷信當然想要,萬般想要,只是:「你可知這書的價值?」
「每一個著書立說之人一定都希望自己的心血之作被看得懂的人珍藏。」喬雅南走出堂屋在門檻上坐下:「文家經歷了朝代更迭的幾十年,在亂世書就是廢紙,遠沒有一口能填飽肚子的飯重要,可日子再難過,他們把家底典當一空書也只買進不賣出,我娘很好的繼承了這一秉性,要錢填窟窿時把我的嫁妝都賣了不少,書一本沒動。我比先輩們都敗家,祖產不賣,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