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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後要挨打,這是血的教訓。有幸做了這隻蝴蝶,她想竭盡全力的扇一扇翅膀。
走得近了,漸漸能聽到人聲。仔細一聽,是有人在背九九表,磕磕絆絆,重重複復,還能聽到有更小的聲音在提醒,千辛萬苦之下終於背了出來。
一行人來到門外,看著程禮鼓勵了幾句,又點了一個人來背。這一個沒背得下來,不要說他了,就是他身邊的人語調中都滿是遺憾。程禮並未責罵,說著罰他再抄三遍,臉上卻是帶著笑的。
和白天相比,晚上顯然非常的沒有規矩體統,但氛圍輕鬆,且認真熱烈。
這些人有男有女,年紀大的頭髮半白,年紀小的剛剛從孩子變成大人,每張桌子上都有一小瓶墨,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支羽毛往那瓶墨里蘸,然後在泛黃的紙上小心的寫著,一個字緊挨著一個字,生怕浪費了一點點空隙,懊惱著互相抱怨字又寫大了,今天一張紙會不夠用。
可就算如此,他們臉上也是帶著笑意的,每寫出一個字都透著驕傲和滿足,就好像,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如今竟也成了曾經仰望而不可及的人。
喬雅南突然就淚流滿面。
她也曾覺得自己有病,不過區區一個渺小如塵埃的人,卻費心去做這吃力不一定討好的事。如果有人問她圖什麼,她甚至都不敢把真正的想法說出來。
她要如何說,她只是習慣生活在一個文明的環境裡,習慣了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識字,至少看本小說不成問題,每個人也都會算術,加減乘除無人不通。不需要去弄懂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但是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包含著父母怎樣的期望。不需要學會賞析名書名畫,但和人文字交流也是順手拈來。
這是她生來就擁有的一切,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的融入了她的生活之中。可突然有一天,她一覺睡到了另一個世界,她擁有的一切在這裡全是稀罕的,能和她正常交流的人屈指可數。這樣的日子短時間過一過還能忍,可數年,數十年都得如此,她覺得自己的精神世界會垮。
是,她有另一個選擇,甚至這樣的日子已經唾手可得,可是和她血脈相連的族人還在泥潭裡掙扎著,她怎麼能心安理得的去過自己的富貴日子。
她受的教育讓她無法對眼前的困苦視而不見,可這裡沒有扶貧的土壤,她只能在授人以漁的同時扶智。人開了智才會去想,去想了,才有辦法從泥潭中爬出來。
她從文明的世界來,無比想回到文明的世界裡去,如果回不去自己曾經的那個世界,那她就努力讓自己的身邊變得文明起來。
也曾覺得自己異想天開,也想過會失敗,可現在她知道了,這件事不存在失敗,哪怕只是讓眼前這些人開了智,她也成功了。
太后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牽著她離開這個不起眼,但是印在了她心裡的地方。
「阿彌陀佛。」了因宣了聲佛號,拍拍義子的肩膀轉身離開,他知道太后為什麼而來了。
沈懷信最後看了一眼屋裡氣氛熱烈的場景才跟上去,他們不知道誰來過,不知道他們的表現對來人有多大影響,不知道雅南為他們費了多少心思,他們只是這麼奮力的向上奔著,卻活成了百姓最該有的模樣。
馬車上,太后拉著喬雅南在自己身前坐下,解開她散了些許的辮子,以指當梳輕柔的給她梳理,手指靈活勾勒出一縷一縷,給她梳京城那些姑娘家喜愛的髮髻。
好一會後,喬雅南瓮聲瓮氣的開口:「我掃太后您的興了。」
「哪裡就掃興了,看到這一幕我這一趟就沒白來。」太后笑著,聲音和態度都和藹極了:「若非親眼所見,我無法想像百姓可以這麼有活力,他們的臉上全是對生活的熱切希望,他們的眼神那麼明亮,我當時就想,他們該多快活啊!就算生活仍不寬裕,就算住的房子可能漏雨,可他們心裡充實了,有奔頭了,再苦的日子都是甜的。」
喬雅南拼命點頭,太后輕敲她腦袋一下,把鬆散了的頭髮重又攏緊。
喬雅南便豎起耳朵等著太后繼續往下說,可等啊等啊等,太后竟然就把話頭斷在了這!
他們有活力,他們有奔頭,然後呢?
喬雅南覺得這是個機會,她要把這個話題接下去。
抬起頭,正想著從哪裡接合適,眼神一轉對上呂先生的視線,看著她眼中明明白白的阻止,喬雅南愣了愣,那股往上涌的勁慢慢的泄了,連肩膀都塌了下去。她試圖讓自己想明白呂先生為什麼阻止,腦子裡卻像有有團霧攔著,她覺得自己應該明白的,卻怎麼都想不到那個點。
「好了。」太后最後再調整了一下,拉著人面向自己左瞧右瞧,滿意的點頭:「不錯,適合你。」
喬雅南在轉過來時就迅速調整好了表情,從包里掏出小銅鏡瞧了瞧,沒認出來這是個什麼髮髻,但確實好看,而且不費多少功夫。
「多謝太后,回去就我就香苗學。」
太后向後輕倚靠墊,看著她笑了。
第630章 人去樓空
馬車穩穩的停下來。
目送太后進了大門,了因看著月色下的一雙壁人,怎麼看怎麼歡喜,非常有眼色的先回家了。
喬雅南和懷信對望一眼,這長長的一天吶,可算過去了。
沈懷信伸出手去牽她,喬雅南直接把自己整個人都靠了過去,泄了所有力氣倚在他胸前瓮聲道:「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