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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曉春看著一身灰撲撲從大門出來的人笑了,揮手示意他離開,揚聲打趣:「這一身再洗兩回都得有破洞了吧?」
「有破洞更好,我再多打幾個補丁,百姓就把我當自己人了。」喬雅南看了眼離去的聞其然,走上前道:「有先生光鮮就行了,反正您是主子。」
呂曉春將始終藏在背後的右手伸出來,將一個餅塞她嘴裡:「一個餅可以堵住你的嘴了嗎?」
喬雅南咬了一口,又香又脆,好吃!
「還差一點,再來一個就差不多了。」
呂曉春戳她額頭一下,先行上了馬車。
聞其然回頭看向笑鬧的兩人神情複雜,他爹一直極為關注桂花里,對桂花里多出來的這人自然上心,找機會親眼見過後認出了來人。
爹一直在猜測她的來意,這幾日一直留意著她的動向,知道她去了爛泥鄉,知道她跟著喬雅南去了毛竹鄉。
所以昨日小里長一說今日有事要出門,他就猜著和呂先生有關,果然如此。
「表哥,這人是誰?」
「京城來的。」聞其然沒有多說,他得立刻回家一趟:「你趕緊去折騰你的鋪子,早些定下日子後給作坊送個消息。」
「知道。」施江瑜摩拳擦掌,渾身都是勁:「表哥,我先走了。」
聞其然揮揮手,待他一走,自己也立刻上馬回家。
第532章 聞老過往
馬車上,喬雅南也在問:「先生認識聞家的人?」
呂曉春有些意外:「這地界的事沈家早都摸透了,小沈大人沒和你說起聞家?」
「我們平時在一起不說這些,光我們手頭這些事就夠說的了,哪裡還有時間說其他。」
喬雅南往後靠著,坐沒坐相:「聞家那老爺子我見過,剛打算做喬記那會我沒什麼信心,就先做了些去趕集看看有沒有人吃。老爺子不知是真喜歡還是順手幫我一把,買走不少。後來因為聞其然又見過幾面,對我很和善。」
「和善。」呂曉春品了品這個詞:「沒想到這詞竟能用到聞大人身上。」
喬雅南一愣:「他不和善?是個壞官?」
呂曉春失笑:「官兒哪能簡單的用好壞來形容,聞大人不和善,不代表他就是壞的。」
「我聽著聞大人身上有故事。」
「從京城離開的人,無論是高官達貴還是平頭百姓都有他的故事,不然豈會願意離開那繁華之地。」呂曉春撩起帘子看著外邊,見出了城,無外人能聽到馬車裡的話才繼續道:「聞大人曾官至刑部左侍郎,正三品的大官,再往上就是刑部尚書了。」
喬雅南抱著小毯子坐到呂先生身邊聽故事,眼睛亮得喲,『快點』兩個字都快凝成實質了。
呂曉春喜歡她的親近,真就和她說起了聞承廉的事。
「京城曾經出了樁大事,涉及到不少權貴人家。刑部尚書見狀不妙,當天就告病在家,將刑部一應事務都交給了左侍郎聞大人。聞大人一身硬骨頭,真就把這案子查了個底朝天,厚厚一撂證據證供呈到了先皇御案上。先皇對那些人家本就已經忍耐到了極限,這事一出,又有鐵證在手,藉機收拾了不少人。」
呂曉春搖頭嘆息:「那幾個月,風聲鶴唳,血流成河,引子就在這裡,史官的筆下少不了聞大人這一筆。」
血流成河那事喬雅南聽懷信說過,沒想到會和聞大人有關。
「這麼說,聞大人是立大功了,應該升官才對。」
「皇上貶了刑部尚書,升聞大人為尚書,聞大人非但拒絕了,還上摺子請求乞骸骨。皇上喜他剛正不阿,多番挽留,最後是他說了一番話,皇上才允了。」
對上喬雅南催促的眼神,呂曉春笑:「他是和皇上說的,我怎會知曉。」
這也對,喬雅南雖然失望也只能認下,皇上哎,多看一眼都要殺頭的,和太后在被窩裡說一說還差不多。
等等……
喬雅南看向笑眯眯的呂先生,太后知道了,和身邊人感慨一下多正常!
「先生你快說!」
呂曉春笑得暢快,外邊的沈忠聽著都暗暗佩服喬姑娘的本事,能被這位看得上眼的人可不多,他們家姑娘這何止是看得上,簡直是當自家子侄對待了。
笑完了再說回聞大人時,呂曉春把笑容收了起來,因為這番話,理該說得鄭重些。
「聞大人說,他願意為皇上,為桓朝死而後已,但他不願踩著同僚的鮮血加官進爵,腳被鮮血浸得涼了,命也就到頭了,他想多活幾年。」
喬雅南想不到印象中那個和善的老人有這樣的過往,從時間上來推算,發生這些事的時候聞大人還是大有可為的年紀,上升了那一步,將來能走得更遠,可他卻致仕了。
「他很了不起。」
呂曉春聽著這樣的感慨笑了:「你可知,聞家二子皆在朝,長子已經官至四品?」
喬雅南心頭靈光一閃,話脫口而出:「先皇將聞大人的功勞都補給了他的長子?」
「總算想到了。」呂曉春不著痕跡的繼續引導:「聞大人剛正不阿是真,但能做到左侍郎豈是沒腦子的人,他在那時選擇急流勇退,是自保,也是給兒子留下福蔭。」
喬雅南順著這個思路去想:「京城那些家族盤根錯雜,他當時動了太多人家,真當了刑部尚書恐怕也會被孤立,皇上再護著他,也攔不住私下為難他的人。他知道留下不會有好日子過,所以主動離開。他這一走等於是賠上了自己的仕途,那些吃了虧的人家怕惹怒皇上,也不敢再繼續咬著他不放。皇上更記著他的好,所以對他的兒子會加倍補償,從長遠來說,不虧。先生,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