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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是累了些,但是不得不說這種感覺不壞。有事可做,有明確的目標去努力,被百姓用感激的眼神注視著,能清晰的感覺到血是熱的,拿起書本時不再覺得那些聖人言可笑。
他們從沒有這麼抬頭挺胸過。
「叫諸位來,還是為著平鳳鄉遷離的事。」沈懷信把一張圖紙遞給沈集,示意他給幾位大人看:「這是本官結合平鳳鄉五里的人數給他們劃分的位置,你們看看可有不妥。」
也不等沈集一個個傳,四人湊到一起看著圖紙。他們最近去得多,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平鳳鄉要遷去的那地方。這上面的內容遠不止給五個里劃出了範圍,還有哪裡可以挖開,哪裡需要擴寬,哪裡可開墾為田,哪裡可養為地等等,就連道路都清晰明了。
四人對望一眼,這就是他們服氣沈大人,對他吩咐下來的事竭力去辦的原因,因為他比他們都更竭盡全力。
「大人已經考慮得非常周全。」主簿錢樂君道:「下官瞧著哪哪都妥,只是那一片地方多出來兩千多人,乾旱的時候靠那條小河壓力怕是不小。」
「本就不該完全依賴於一條河道的水,十戶人家就該有一口水井。」沈懷信看向下首四人:「這事先記上,後續想辦法落實了。」
「是。」
縣丞孫午低頭看著圖紙:「在他們開墾出田地養活自己之前,該何以為繼?」
沈懷信早有打算:「本官打算免他們兩年的人丁稅,今年一季的糧食肯定沒有問題,若汛期沒有被淹,可以留一部分人在那裡再種一季,口糧也就有了。新地方這邊加緊建屋養地,明年艱難些,熬到後年就好了。若到時他們實在難熬,衙門開倉放糧也要助他們熬過去。」
孫午一愣:「開倉放糧需得向知府請示……」
「我等為官,首先要想民之所想,然後盡其所能替他們解決問題,這於我們本身來說也非壞事。百姓得官府庇護,能吃飽穿暖了,他們就會願意生養,願意送孩子念書。而官員評等,其中兩點不就是人口和學堂嗎?兩相成全之事,何樂而不為?」
沈懷信接過沈集遞迴的圖紙,他擅水墨,而水墨畫講究意境氣韻,以形寫神。和雅南通信那段時間,雅南沒有寫一個字,可那一幅幅生動的畫卻表達了千言萬語。
他也不知是因為雅南喜歡上了這種風格的畫,還是覺得這種風格好喜歡上了,有閒時就會練練手,畫雅南各種各樣的笑,調皮的,逗趣的,搞怪的,皺眉的,生氣的,越畫越喜歡,越喜歡越畫,水墨畫都好久不曾動筆了。
畫新的平鳳鄉也是靈光一閃,效果比預料得還好,根本無需他再費口舌去講,一看就懂了他的全部布置。
見四人不再多言,沈懷信道:「若諸位沒有意見,本官就按這個來了。」
四人起身齊齊道:「聽憑大人吩咐。」
沈懷信點點頭:「本官會讓人去把地盤劃出來,去通知平鳳鄉派人過去打理,後續事宜不必再來請示,若遇著難事孫大人你幫把手。關縣尉,你鎮著些場面,別讓人攪混水搞出事來。還有,桂花里新添兩個作坊,動靜大,你多往那裡巡視幾回。」
關揚忙應下。
見大人沒有其他吩咐,四人告退離開。走得遠了,孫午笑道:「女里長難得一見,這麼能幹的女里長更少見。」
錢主簿摸摸鬍子:「恐怕遠不止如此。」
想到最近傳遍了的傳言,幾人對望一眼,那個來歷不明的呂先生也不知什麼來頭,但是京城出來的肯定不一般,可她卻願意帶著喬雅南到處走動,這架勢怎麼看著都是在栽培她。
喬雅南天天忙得前腳打後腳,對於自己的傳言一無所知,從紅土鄉回來就伏案寫計劃書。
喬修成趁著歇息時間來找姐姐,看著她寫的東西都忘了迴轉,范其容找過來看了後,兩個都不走了。
喬雅南隨他們看,但是並不多做解釋,生意上的事她也是摸著石頭過河,不知道在這裡能做成什麼樣,索性也就不誤自家弟弟。
「怎麼都在這裡?」沈懷信提前下衙回家,官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徑直來了書樓,天熱起來後,雅南在這裡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兩個小的忙回身行禮。
喬雅南眼神都沒給他一個,羽毛筆蘸了墨繼續寫:「還剩一點,寫完了我和你說。」
沈懷信走過去,看著右下角的數字,找出第一張看起來。他看得快,看完第一遍後又著重看了幾個點,等著雅南落下最後一筆,拿起最後一張看過後,斟酌著語言道:「很……新鮮的思路。」
「覺得不好?」
「不是。」沈懷信按住狂跳的心臟:「若能成,那將會走出來一條非常非常新的路。」
「我們現在走的就是一條新路,所以得多用些新的法子,要是能被認可,於大家來說都大有好處。」
喬雅南揉著手腕心想,拾人牙慧的事她還是會做的,一個以衙門、當地百姓和商人合夥的買賣,互相牽制之下,結果再壞也就是誰貪了錢,紅土鄉的百姓不會成為被壓榨的奴隸。
「這個比例我只是預設,最後多少還得再談,不止是紅土鄉,還有其他鄉的買賣都可以如此。」
沈懷信看著分給衙門的那個比例:「這兩成等於是送到官員口袋裡了。」
「明明白白的帳目,這錢是要入到公帳的。」喬雅南冷哼一聲,想得美,要是給官員送錢,她把衙門拉進來做甚:「就算要貪掉一部分,也得有一部分用回百姓身上吧?修橋鋪路,多建幾個學堂,給百姓一點福利,遇災時有錢賑災……這些才和百姓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