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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雅南本是問的蔑匠多不多,見他這麼答倒有些意外之喜:「也就是說,毛竹鄉的人多多少少都會一些,只是蔑匠會的更多?」
「是如此。」三老指著那谷風車道:「這樣的就得手藝人才做得好。」
喬雅南點點頭,拿過紙筆把這點記上,邊問:「一鄉五里都是如此?」
「對。」說到這個三老也笑了笑:「咱們毛竹鄉受這片竹林庇護,災荒年間有筍飽腹,平時還能做幾樣東西賣賣錢,日子比其他地方好過。」
「確實如此,災荒時有的地方只能吃樹皮,吃草根,哪有筍來得好入口。」喬雅南笑著附和。
她以前不能理解老人對老家的眷戀,被子女接去城裡呆不了幾天就要回。後來做了村官後接觸老人多了才懂,對他們來說,外邊千好萬好,不如自己從小看到的一景一物親切,便是一朵野花都比外邊那養得金貴的好。
三老聽了這話心裡更加舒坦,不論喬雅南問什麼都答得詳細。
連著兩天喬雅南都去了毛竹鄉,把五個里走了個遍,山頭都去了好幾個,知道了毛竹鄉多少人,多少蔑匠,多少座竹林,能做出來多少種東西等等,摸底摸得非常到位。
她第一站選擇這裡就是想開個好頭,圍繞竹子能想到的路子多,事實證明,真的開了個好頭。
黃昏時分,喬雅南向陪了她兩天的三老告辭,老人慾言又止,想問不敢問。
喬雅南笑道:「有好消息我一定立刻告訴您。」
三老頓時眼睛一亮:「當真能有好消息?」
「女大人出京,自有用意。」喬雅南故意把話說得模糊,見老人笑著閉緊了嘴直點頭便知達到了目的,告辭上了馬車。
夕陽下,馬車緩緩離開。
第524章 夢中過往
馬車上,呂曉春問:「有主意了?」
「主意和做到是兩回事。」喬雅南靠著車廂,說話都帶著些憊懶:「先生,我有個問題想問。」
「想必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呂曉春笑:「你問。」
「這些日子您去了桂花里、平鳳鄉和毛竹鄉,看到的小老百姓的生活,和您在京城時想像的一樣嗎?」
果然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呂曉春笑了笑,好一會沒有回話。
喬雅南閉上眼睛似是要睡著了,喃喃著又道出一句:「常信縣是中等縣,這裡的百姓已經算是比較好過的了,那些下等縣,在下等縣裡也排倒數的那些地方,百姓過的又會是怎樣的日子?」
呂曉春看著似是睡過去的人,在心裡回道:在京城時,她以為百姓一定過得比前朝好得多。近二十年未有兵禍,近五年未有大災,年年各地遞上來的摺子都是喜報,人口增加幾何,屋舍增加幾多,開荒地多少畝,長壽老人比之去年又多了多少,聽著這些,便是只信一半那日子也該是好過的。
可親眼見著了她才知道,遠非如此。
平鳳鄉的人幾乎稱得上衣衫襤褸,住在山洞裡如驚弓之鳥一般。毛竹鄉的三老說他們的日子比其他地方好過,可她沒見著幾個孩子穿了鞋子,衣衫合身的也沒幾個,大人的衣服補丁疊著補丁,只能勉強稱得上一句有衣蔽體。
就算是桂花里,也離她想像中的百姓差了一截。
中等縣都如此,她不敢想像下等縣是一番什麼模樣。
這些年她們在京城使勁,搭建起來的卻是一座空中樓閣,全無根基可言,如何談將來。
好在,警醒得恰是時候。
呂曉春低頭看著食指上被竹片劃到的一處小傷口,她們之前也沒有做錯,正是因為這些年在京城的博弈才有了如今的成果,她們才能走出京城來部署。
而眼前這人,出現得也恰是時候。
呂曉春看向睡得直點頭的人,將披風展開鋪到她身上,看著她臉上細細的絨毛才記起來,這丫頭才十七,可和她在一起時自己總會忘了這一點。就像這兩日在毛竹鄉,無論是套話還是安撫人心,她都太遊刃有餘了,就好像曾經做過無數次一般,不少孩子已經會跟著她們到處跑了。
馬車停下,緊跟著車簾從外打起,沈懷信大步進來,一眼見到睡著的人,無聲的朝呂曉春行禮,然後坐到雅南身邊,輕輕將她扶著躺下睡在自己腿上。
喬雅南迷迷糊糊的睜了下眼睛,朝他笑了笑,抓住他的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安心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在床上。
醒了會神,她摸著空空如也的肚子喚了聲香苗。
床幔立刻打起來,看著人喬雅南就笑:「香苗不止換了張臉,還換了性別,真好看。」
沈懷信彈她額頭一下:「看著是緩過勁來了。」
「要不是你來了,我肯定不會睡得這麼死,被人挪了窩都不知道。」喬雅南張嘴就是好聽話,看他笑了自己也跟著笑:「這兩天一直在到處走,有點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沈懷信握信她的手,反常的沉默。
喬雅南換位到他的思維想了想,移到他腿上躺著:「在自責?」
「你本可以不受這累,因為我才……」
「不是因為你,至少不全部是。」喬雅南握住他的手,將自己的手指頭一隻一隻塞進他的指縫,和他十指緊扣。
「我曾經做過一個特別美的夢,在夢裡,不論男女,每個人都有書讀,他們一起參加層層考試,去往更高的學府,學成之後,男女同樣可以自主選擇當官,當先生,或者自己去做買賣,開鋪子,又或者嫁人生子,當賢妻良母。在夢裡,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不必擔心今年是災年還是荒年,只要勤勞,每個人都可以生活得很好。在夢裡,無論男女都可以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只要相愛,便是遠隔萬里也會不顧一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