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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雅南有些興奮,她好像真的趕上了一個好時代,並有幸與這個朝代最耀眼的一群人在做最有意義的事。
沈懷信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轉過頭來問:「怎麼了?」
「你好像又長高了。」喬雅南比著自己的個頭,斜著往上,直衝天際,這是懷信在她眼裡的高度。
「是又長了些。」沈懷信提起官服下擺翻過來給她看:「已經放下來一折了。」
「哎?」喬雅南拉著他站定,蹲下身拿起下擺在月色下細看:「好像還藏著一折?」
「嗯,還能再放一折。」
「你就這麼確定你還能再長?現在已經挺高了。」喬雅南站起來比著自己的個頭估了估,應該有一米七七,七八的樣子了,這個頭在普遍營養還沒跟上來的年代絕對是鶴立雞群,再長長就能有一米八!一想著這麼個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的人是自己的,喬雅南就得意得不行,賺了賺了!
沈懷信不知她怎麼突然笑得這麼嘚瑟,但他喜歡看總是這麼鮮活的雅南:「武先生說我長個晚,到二十都能長。」
喬雅南聽過這個說法,比了比自己的個頭,她嘟囔:「也不能長太高了。」
親個嘴一個得抬頭,一個得彎腰,多辛苦。
沈懷信不解:「為何?長高不好嗎?」
「好,挺好的。」喬雅南收起滿腦子不著調的想法,催促道:「趕緊走,不早了。」
沈懷信不想這麼快分開,走得慢悠悠的,邊問:「今天去過宋姨家了嗎?」
「去過了,宋姨還問起你來著,讓我等你忙完了帶過去吃飯,說要好好謝謝你,借了你的東風,方家現在往前跨了一大步。」
「明天我還得去見知府,今日只是匆匆一見,許多事都沒來得及細說,恐怕得下晌才能回。」
「那我和宋姨說,我們過去吃晚飯。」
沈懷信點頭應下,於雅南來說,宋姨一家就是親人,他自然要多親近。
喬雅南沒有說那些見外的話。兩人結秦晉之好,不是兩個人關起門來過日子,是兩方家族的融合。如今她已經將喬家拿在手裡,憑她給予的就夠他們過上好日子,不會讓他們去打沈家的主意。要是族中子弟有出息,以後走科舉路,那於兩家來說都是好事,相助也是理所當然。至於宋姨一家,她是敬著的,也希望他們能越來越好,宋姨跟著娘學了那麼多,應該知道該拿多少,哪些不能拿。
一棵大樹枝枝丫丫多了是正常,要是哪根枝丫壞了,再修剪了就是。
來到門口,沈懷信回過身來看向月色下顯得有幾分憊懶的人,聲音越加柔軟:「明日要出去嗎?」
「要去拜見你家小舅舅,他之前應承我,驅蚊香的賣家交給他,有他這話我才敢大量做的,我得去問問他給我談下多少買賣了。」
沈懷信知道兩人素來處得好,也不擔心,只是:「小舅搬回老宅住了,你去恐怕會見到我外祖他們,若他們說了什麼不好的話……不若你下晌再去?我儘量早些回來。」
「怕我被欺負啊?」喬雅南笑眯眯的:「我和你成親,有些人就是避不開的,不用擔心我會受氣,我在意的人才能給我氣受,我不在意的說我一萬句也傷不到我半分,我都在心裡一一反擊回去了。」
喬雅南拍拍心口:「這裡邊藏著無數個喬雅南,有會武功的,有舌戰群雄的,有吐口水的,有翻白眼的,有撓人的,有躺地上打滾的……你別笑,有這些『喬雅南』在,誰能欺負得了我。」
沈懷信笑得彎下腰去,要不是大晚上的怕嚇著人,他都想放聲大笑,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鬼靈精怪的人!
喬雅南摸了摸他的頭也笑了,她說的是真話,父母過世後,她就是在這些勇敢的『喬雅南』保護下長大的,沒去做小太妹,沒有內心黑暗,沒有憤世嫉俗,長成一個還算正直的人。
沈懷信抬頭看著笑得安安靜靜的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褪去,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嘆道:「你有時看著怎麼會那麼孤獨呢?我在啊!」
喬雅南眼睛微瞠,情緒有一瞬間的決堤,但很快她就穩住了,歪頭笑道:「這大概就是天才獨有的寂寞?」
沈懷信揉揉她的頭,說回之前的話題:「因著大舅的事,外祖母對我有些意見,我擔心她會把氣發在你身上。明日一早你先遞個拜帖給小舅,小舅會領著你去拜見,禮節到了便可離開。」
「知道了,別擔心。」喬雅南推了推他:「快回吧,不早了。」
沈懷信不再多留,出門坐上馬車離開。
喬雅南倚門目送,直至再也不見才關上門迴轉,背著手抬頭看著圓月笑了笑。
她總愛多思多想,想事情的兩面性,想最好的結果,也想最壞的結果,前一刻還在想兒孫滿堂,下一刻想的可能就是帶球跑。想過和懷信便是走到成親前一日都有可能散了,也想過她傷心之下,是不是就會回到她原來的殼子裡去。
她擅長自想自消,不為外人所知的天馬行空著,以前是給無趣的日子增添些趣味,而現在,是排解內心的不安。
懷信說她孤獨,真敏銳啊!喬雅南心想,一個回不去的外鄉人孤身在此,怎會不孤獨呢?就是天上這一輪明月都不知是不是同一個,她沒有每晚淚濕枕巾就算是膽氣壯了。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