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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一咬,喬雅南又道:「若人人啟智,讀書的人多了必會出大能者,哪怕是一萬人里出一個也是不小的數目,若能擇他們為朝堂所用,以後朝堂上有能者居之,太后何用擔心朝堂被世族把持,多年後尾大不掉?」
這話說到太后的心坎上了,沈懷信看太后一眼,眼神回到雅南身上。昨日他收到父親快馬加鞭送來的信,知曉太后離宮不見父親就猜到太后是來見雅南了,信中只一句話:順勢而為,不必生懼。
短短八個字,並不難解。
太后得多上心,才會出現在常信縣,得對桂花里多感興趣,才會在那小小的方寸之地呆上兩天,並且今日又出現在這裡,足可見太后有多大的決心想動世家。
此事已是勢不可擋。
至於成敗……
沈懷信想著那八個字,心裡底氣十足,父親說不必生懼,那便無懼!
此時太后說話了:「聽著是很美好,可若人人識了字,他們豈會甘心天天撲在田地里,若該種地的不種地,糧食從何而來?若他們遇事則不甘,又豈會安穩?」
「民智為零真就好嗎?說他們是人,可和牲畜又有何區別?」
喬雅南牙一咬,繼續往下說:「千百年來,百姓早就被調教得溫馴之極,若能集所有人的智慧建造一個安穩的國度,他們比您都更不能容忍有人破壞,他們會自發的守護,會拿起武器趕走侵略者,會讓一代代子孫記著這國讎家恨。這樣的百姓,不比那些麻木的,誰坐江山他們就跪誰的愚民好嗎?是,百姓開智是不如以前好管,再難如曾經那般糊弄輕賤,可從長遠來說,這是好事。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再聰明的人也是皇上的臣子,只要他們為皇上所用,聰明些又何妨?若官員想要管得住百姓,那他們就得更努力,更聰明,而不是一朝當官便萬事大吉,當官員之間也需要優劣淘汰,他們怎敢懈怠!皇上更可組建智囊團……」
「咳!」呂曉春提醒她說遠了。
喬雅南回過神來也一身冷汗,忘了皇室是不可編排的了。
太后卻聽得很開心,許久未有人和她如此暢快淋漓的說過話了。皇后、太后的身份一重重過一重,每個人面對她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說錯,這種犯禁的話更是沾都不會沾。這丫頭卻好似天生少根弦,明明這也注意著,那也注意著,可卻感覺不到她真對自己有多懼怕。
也不讓人跪著了,太后拉著人起身,讓她搬了椅子坐到自己對面,用肯定的語氣道:「你看不上《商君書》。」
喬雅南扭扭捏捏的:「不敢看不上,只是覺得馭民五術太狠了些。」
倒沒看出來不敢,太后笑:「哀家的祖父就挺看不上,說正是那一套成就了世族,造就出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族局面。」
祖父英明。喬雅南在心裡拜拜。
馭民五術,即愚民、弱民、疲民、貧民、辱民,對皇朝對世家來說都是大有好處,可於百姓來說,只能用悽慘形容。
「哀家身在皇室,卻不能說看不上這樣的話。」太后長長的嘆了口氣:「若不變,不知多少年後,恆朝和前面數朝一樣會落得被世家拖死的局面。若變,怎麼變?怎麼安穩的不生動盪的變?但凡哀家能年輕五歲,哀家都無所畏懼,滿朝文武,哀家怕得誰來?可現實就是哀家老了,不知還能活幾年,若留個爛攤子給皇兒,朝中再生動盪他可鎮得住?」
沈懷信深吸一口氣,撩起下擺跪於太后面前:「微臣,願為太后先鋒軍。」
太后看著這張年輕的面容有些怔忡,憶起當年先皇難以抉擇時,沈散培也是這樣跪在先皇面前,同樣說著:散培,願為主君先鋒軍。
這對非親生的父子像極了,不止是長相,為人,行事,秉性,皆像。
喬雅南知道懷信的打算了,起身跪到他身邊。
太后看著兩人:「你要如何為先鋒軍?」
沈懷信抬頭正視太后:「微臣相信,常信縣在微臣和雅南的治理下一定會成為一個富饒的上等縣,三年時間裡,微臣一定會讓儘量多的孩子識字,讓更多百姓開智。待三年期滿,微臣有信心評為上等,可赴任知州,轄地從一縣變成一州。微臣會督促轄下知縣以常信縣為榜樣,在雅南的幫手下讓百姓能吃飽穿暖,多辦村學鄉學,甚至官學,讓更多的孩子識文斷字,百姓開智。若三年不夠,微臣會陳情,請皇上允微臣原地不動再任一期,甚至更久。之後,若微臣有幸做出了成績,微臣可赴任知府,轄地從一州變成一府,微臣即可在一府轄地讓更多人受益。」
太后看著他:「你打算在外任官多少年?可曾想過你的前程?」
「這便是微臣想走的路,也是微臣想要的前程。」沈懷信說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若能把這條路走通了,走順了,微臣認為比在朝中和人爭鬥有意義。」
「不怕努力多年卻是一場空?」
「不怕,微臣拼盡全力努力過了便無悔。」
太后又問:「你可算過,這事若成需得多少年之功?」
「微臣知道,得數十年之功。」沈懷信轉頭看向身邊的人:「有雅南相伴,臣不孤單。而且微臣相信,臣和雅南絕不會單打獨鬥,小小的常信縣都有人相助微臣,而天下有識之士何其多,微臣,願意替太后、皇上做那個舉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