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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嚼巴的人停下動作,互相看了看,不敢相信竟然給吃的,但動作上毫不耽誤,所有人快速往那裡集中。
衙役讓他們排好隊:「咱們大人說了,百姓出力,鄉紳富戶出吃的。每日兩頓,每頓一碗粥一個餅,巳時和酉時正發放。打明兒起你們自己帶個碗,今兒每頓兩個餅。」
大家頓時熱情高漲,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排前邊的領到後立刻咬了一大口,差點留下淚來,這可比他們自己帶的糗好吃太多了!
不遠處的河堤上,沈懷信接過宋只遞來的餅吃了一口,粗硬的口感,多嚼了好多下才吞得下去,可百姓卻那般欣喜。他沉默著慢慢把這個餅吃完,縣丞等人見狀面面相覷,也都忍耐著把餅吃了。
「宋隊長。」
宋只忙上前:「大人。」
「接下來數日的吃食不能比今日的差,你看住了,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是。」
得了差事,宋只向諸位大人告退去忙活。
他曾在城門見到喬姑娘時隱諱的問過怎麼做這總隊長,喬姑娘說:把沈大人交待的事實打實的做好即可。他知道喬姑娘不會害他,再加上他自己對沈大人的了解,這段時日把大人的每一道命令都執行了個十成十。果然,如今更得重用。
上馬之前,宋只回頭看了河堤一眼,跟在這樣真正為百姓好的大人身邊,心裡踏實。
河堤上,縣丞小心著措詞道:「若時間長了,各鄉紳富戶怕是要有怨言。」
「誰有怨言的大可不出這錢,這河堤就留著他良田所在那段不加固了,本官正想保一保爛泥鄉。」沈懷信步下河堤,走到最近加固的點看了看,並上手攪了攪旁邊的泥坑,非常費勁。
「本官年輕氣盛,行事和衛大人不同。幾位大人也大可放開手腳做事,不必擔心誰來為難,本官帶來的護衛都是見過血的,半數在戰場上拼殺過,若是不夠,府城調人手前來也不過兩三日即到,本官無所畏懼。希望諸位大人也能和本官一樣挺起腰板來,跟著本官真真切切做點事。」
沈懷信站起身來看向神情怔忡的許縣丞、關縣尉、錢主簿以及嚴典史:「本官說過,想讓常信縣成為上等縣,希望諸君和本官一起努力,將來自有錦繡前程等著大家。」
世家出身就是不一樣,但凡換一個身世差點的都不會如此底氣十足,哪個縣令初來乍到就讓全縣城的鄉紳望族富戶放血的?他們沈大人就敢,並且完全不打算收手。
許縣丞率先下拜:「下官聽從大人吩咐。」
另三人齊齊彎下腰去:「下官聽從大人吩咐。」
沈懷信雖初入官場,成長環境卻早就教會了他太多,眼前朝他彎下腰的四人迫於形勢不敢不從,但未必會真向著他,許縣丞自己就是本地大族出身,自己若一直和那些人過不去,他肯定要使絆子。
好在,他本也不必和所有人過不去。
沈懷信託起縣丞:「以後,本官和諸君齊心協力,讓常信縣的百姓過上好日子。」
「是。」
第510章 爛泥鄉(1)
表了忠心,許縣丞心思活絡起來,問出之前從上峰口中聽到的尾音:「大人您說保一保爛泥鄉……」
沈懷信看向眼前平緩的河水,腦子裡卻是去年水患時滔天的情景:「許大人可知爛泥鄉以前叫什麼?」
許縣丞一愣:「以前不叫爛泥鄉?」
「爛泥鄉以前叫平鳳鄉,只是常年被淹,洪水退走後處處爛泥,才得了這個名兒,年頭久了後爛泥鄉反倒頂替了原來的稱呼,大家也都只記得爛泥鄉了。」
「原來如此。」許縣丞問:「大人是想把名字改回來?」
「是何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讓那一鄉百姓再受爛泥之苦。」沈懷信走上河堤:「明日,幾位大人隨本官一道去爛泥鄉走走。」
「是。」
爛泥鄉位於縣城往北二十餘里,是常信縣的最下游。
沈懷信不允人先行告知,直接領著一行人就去了。
沈懷信從打頭那輛馬車下來,隨後是雅南和呂曉春。得知他今日要來爛泥鄉,喬雅南正想實地了解一番,便打算跟來,誰知回去一說,呂曉春也來了。
呂曉春從不隱瞞自己的身份,依舊穿一身青矜,氣度不凡,無需介紹她的身份也無人敢怠慢。
喬雅南本想做個男裝打扮便於在外行走,也被呂曉春給否了:「若你都不敢大大方方在外行走,如何壯其他女子的膽氣?」
身為一個獨自走過南闖過北的女人,喬雅南輕易就被說服穿回女裝,只是拿出許久未用的粉撲,將自己一身好肌膚藏了藏,讓懷信見著勾起了不少記憶。
一行先沿河邊走了走,一塊塊菜地種得滿滿當當,只看這一處,除了土地的顏色深了些,樹木分為上下兩種顏色,這裡和其他地方也無不同。
再沿著小道往鄉里走,到處可見被水淹過的痕跡才能看出這個地方遭受的苦難,一眼看去,灰撲撲的全無生機。
「從地面的形狀看來,這裡曾經應該是田地。」喬雅南想嘆氣,這裡沒有那麼多養地的手段,沒有那一代代改良過的肥料,農人要養出一塊好地不容易,能逼得他們不得不放棄這許多田地,怕是不知承受過多少次顆粒無收的結果。
「汛期從五月到十月,把兩季的種收都囊括了進去。」田埂上不好走,沈懷信伸手牽住雅南:「我查了查,近二十年裡爛泥鄉被淹了十三次,再好的良田也只能捨棄。爛泥鄉這邊的山多數是石子山,開墾出來的荒地也比別的地方難養,日子一年難過能熬,兩年也能撐,可年年如此,不可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