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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雅南奉旨在家歇著,她也不自找苦吃,連夜列了個表格給懷信,從哪個鄉開始,再按順序去往哪個鄉,去了鄉里後,又要去哪個地方,或者哪戶人家看,甚至給皇上吃什麼玩什麼,只要他們一行沒有指定,就按這個表格來。
沈懷信嚴格執行。
全縣這麼一走動,就是五天,第六天時,一行仍是去了桂花里,美其名曰告辭,其實是去看鄉學。
看著課室里認真聽講的孩子,皇上感慨良多:「差別太大了。」
喬雅南嘴比腦子快,下意識就接話:「那是自然,這裡是在村學的基礎上成為鄉學的,孩子們在村學就已經養成了一些好的學習習慣,後來收全鄉的孩子,他們也被影響著,在最快的時間內就完成了蛻變。其他鄉學欠缺這個條件,都才入學不久,習慣都還未養成,把他們放到一起比較,不公平了些。」
說完覺得不對,這態度太隨意,暴露了她對皇權的輕慢,她後背開始冒冷汗。
正想著如何圓回來,老公公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照你這麼說,等時間久一些,那十七所鄉學都能如桂花里這般?」
「是。」喬雅南趕緊接話,順著接回之前的話題上:「到那時若皇上您再來,便能看到每所鄉學都一樣了。」
「哦?」皇上似是無所覺一般笑問:「什麼都能一樣?」
喬雅南想了想,搖頭:「成才率可能不一樣,畢竟神童不是哪裡都有,聰明的人也不是平均分到每個地方的。但我能保證,他們學的課本一樣,進度一樣,一年在學堂的時間也一樣,並且對他們一視同仁,成才與否取決於他們自己,而非與學堂有關的外因。」
皇上輕輕點頭,這幾天,從老百姓對沈知縣的態度,他更清楚的看到了小沈大人和喬氏有多用心在做事,老百姓最知道誰是好官。
鄉學那一條條的規矩,沒有哪條不是為學生在考慮,結合農忙時節定下的春假,暑假,秋假更是讓人眼前一亮。在鄉下,半大孩子就是個勞動力了,要是農忙時節不能回家幫忙,學堂里怕是要空了大半,並且以後可能都回不來那麼多人了。直接給了假,該下田的時候下田,該進學堂的時候就進學堂,這對靠天吃飯的小老百姓來說是最合理的方式。
聽了一節國語課,又聽了一節算術課,皇上才終於願意離開了。
一行鄭重向喬家幾老道了別,來時雖然就盡了禮節,走時仍又放下了好些禮物。喬家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就把作坊的東西裝了不少給親家帶走,就連皇上都被塞了滿懷的香皂。
噴香的皇上頭一次離百姓這麼近,就得著如此善意的對待,心情大好之下,把東西給內侍抱著,將手上的一枚玉戒取下來,喬雅南想到一些非常老套的劇情,立刻上前擋住了,小聲道:「喬家受不起。」
皇上揚眉:「我還沒見過把好處往外推的,說說,為何?」
喬雅南蹲下捏了一小撮塵土放到掌心,避開皇上輕輕一吹,塵土四散,掌心只剩一點灰。
「喬家就如這土,需得加上水,經過錘鍊成為磚,然後才能起到一點點作用,做千千萬萬塊磚中的其中一塊。可若在這塊磚里加入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那,磚會被人砸碎,建好的屋子會垮。」
「你家的磚,誰敢砸?」
「別人不敢,自己人敢,從來都是自己人最難防。」
皇上定定的看著她。
喬雅南知道自己這麼做,可能會把這幾天好不容易攢下的好感給敗沒了,可這東西喬家真的不能收,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出來的,等於是露了白的財。
皇上賞的東西只能供起來,誰敢保證喬家以後不會出個糟心玩意兒,家賊是防不住的,要是被人一慫恿要是把這玉戒偷去賣了,喬家都得死。要被他們知道了這是皇上賞的,那更不得了,惹了事不說喬家要倒霉,沈家都要跟著吃虧。
牙一咬,喬雅南吸緊肚子,如常人一般跪倒在皇上面前。
沈懷信跟著跪下。
沈夫人心下一急就要跟著跪,被沈散培拉住了,朝她搖搖頭,事情還沒到那地步。
得知小里長的公婆要離開了,村里來送行的人非常多,看著這場景面面相覷,大丫頭怎麼跪個年輕人啊?沈大人都跪了?那人在沈家輩份那麼高嗎?
皇上這幾天心情實在是好,便是頭一回賞賜被拒,聽了她的解釋也覺得她考慮得沒錯,喬家小小莊戶人家,這東西真賞了對他們反而是負擔。
把戒指重又戴回去,皇上道:「起來吧,藏這麼久的身份,你們這一跪全跪沒了。」
扶著懷信的手站起來,喬雅南笑道:「您是老祖宗,年紀輕,但輩份高。」
皇上來了興致,看老沈大人一眼,問:「沈家的老祖宗?」
喬雅南偷看老公公一眼,讓皇上占個口頭便宜哄哄他?
沈散培真就當著一眾人的面朝著皇上拱手彎腰,完全一副對長輩的態度,不用說什麼就把身份給圓上了。皇上做沈家老祖宗,沈家又不虧。
看熱鬧的一眾人確定了,這真是沈家的老祖宗,年紀輕輕,輩份可真高啊!
有驚無險的過了這一關,一行人揮著手離開了桂花里。
一上馬車,喬雅南就靠在婆婆肩頭好一會沒說話。
沈夫人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他人只道京城好,卻不知他們天天過的都是這般戰戰兢兢的日子,一刻不得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