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卻是又把話轉回到太平二字上了,沈懷信眼睛微瞠,一口氣仿佛被堵在了嗓子眼。
喬雅南看樂了:「你以為我會說什麼,這種事上我又能說什麼。」
「我以為喬姑娘會說一些……很有深度的話,你其實常有這種時候,但是你好像並不想被人知曉這一點。」
「那我想想。」喬雅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想了想:「『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史書上常有如此事,功勞越大……得越快,但是恆朝建國後並未血流成河,很難得,先皇不止雄才偉略,還有仁心。這麼說,夠有深度嗎?」
「夠。」沈懷信笑著端起酒碗,他記住這個教訓了,以後不能這麼問,還是得等喬姑娘無意中自然而然的表露出來:「第三口要敬什麼?」
「這第三口,就敬你我吧。」喬雅南端碗和他碰了碰喝下一口,酒已經喝掉一半了。
外邊也不知發生何事,孩子們一陣歡呼,兩人跟著笑起來,在這安靜的一角傾聽隔著一層的熱鬧。
「桂花里挺好的。」
喬雅南笑:「恩,挺好的,雖然離富長良心這一點遠著,卻也沒到窮生奸計的地步。朝堂關注民生了,百姓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以後會更好的。」
「喬姑娘對此很有信心?」
「嗯,很有信心。」因為這是經驗之談啊,她可是經歷過一次的,喬雅南心底的優越感又冒了出來,頓時什麼話都敢說了:「一個好的政策出來雖然會有一個適應期,在這個適應期里會根據各地民情有所調整,但最後一定是能落地的,因為那是百姓所需,於百姓有利。」
沈懷信低頭笑了,看,不必他去問,喬姑娘自己就說了,比起之前那話的半真半假,這話才是她心底的真正想法。
不想被她看出來,沈懷信接過話道:「這次我在桂花里學到許多,回去後大伯和先生問起,我定能言之有物。」
「什麼時候回去?」
沈懷信臉上的笑容頓時落了下來,離別這個話題他不想提,可他也知道無法避免。
「才八月,還早。」
「你給你大伯去信了吧?他不會催你嗎?」
「他以為我在外遊學,只要過年時能趕回去他不會催我。」沈懷信抬頭看向天空:「畢竟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明年的大考,有人不放在心上,也有人日日惦記。」
喬雅南想著他家那本難念的經:「你父親不會給他去信嗎?」
「他不敢。」沈懷信笑容嘲諷:「他在大伯面前大氣都不敢喘,哪裡還敢把這破爛事捅到大伯面前去,他大概還盼著我千萬不要提起。想他一個孝順的人,以前一年至少去看我祖母一趟,後面都能因為挨了大伯幾次訓間隔的時間越來越久。一個孝字也比不過他自己是不是舒坦,他就是這樣的人。」
「那也挺好。」
沈懷信看向喬姑娘:「哪裡好?」
「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以後你就不必為他難過,為他傷心,不必再對他抱有幻想。」喬雅南雙手擱在桌子上,下巴擱了上去:「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你就不用再去做任何討他歡心的事,不用再想著從他那裡得到親情,能早早的讓你清楚這些,不好嗎?」
沈懷信看著她片刻,笑了:「是,很好。我以後,不會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謝謝你,喬姑娘。」
「謝我作甚,要說謝,也該是我謝你。」
第106章 都是俗人
喬雅南端起酒碗:「這第四口,我想單獨敬你。」
沈懷信端起碗卻不想和她碰:「我不想聽客氣話。」
「你看我像是在和你客氣嗎?」喬雅南強行和他碰了碰,這一口下去喝得只剩個底了。
雙手抱膝,喬雅南抬頭看著圓月:「這些日子我常慶幸那日出城時色膽包天對美人心軟,無知者無畏,換成現在我未必還有那個膽子。」
喬雅南笑出聲,看向少年道:「特別真心的謝謝你,多得你幫忙,我們姐弟才能這麼快在桂花里站穩腳跟。」
「我沒做什麼。」
「你用錢給我開道了,蹴鞠和馬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再好使的法子也得有錢才能用得起來,我現在缺的就是錢。」喬雅南掰了一小塊月餅,想起來這月餅的價錢又放了回去,抬頭笑:「錢真是好東西,是不是?」
「人生在世,不過名利二字。有名了,利滾滾來,有利了,想要得著名也容易,所以錢當然是有用的好東西。」
喬雅南有點意外:「我以為你還要長些年歲才能說得出這樣一番話。」
「大伯常教我,貪嗔欲只要是人就有,它們會跟隨我們一輩子,要正視它們的存在,學會和它們共存,我很早就在學了。」
沈懷信把喬姑娘撕下的那一小塊月餅拿起來掰了一點送進嘴裡:「大伯說所有讀書人都是追名逐利的普通人,不過是占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話的便宜自覺高人一等。他說他是俗人,成日裡為典藏孤本欣喜,為黃白之物開心,但俗人也沾了個人字,辦的也得是人事。」
喬雅南聽得瞠目結舌,這樣的教育都沒把人教歪了,了不起!
像是看透了她心裡所想,沈懷信笑:「對,我大伯就是這樣的人,先生常和我抱怨他歪理一堆,偏偏別人還辯不過他,每每這時候先生都要敲打我,叫我從大伯那學其精華,去其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