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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開面,就是喜娘用五色棉紗線為新娘家絞去臉上汗毛,有點疼,但是疼得很值得。喬雅南本就白皙細嫩的臉就跟那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又白又嫩,她和吃別人豆腐一樣摸得愛不釋手,那模樣把喜娘都逗笑了。
之後,周嬤嬤把嫁衣按順序擺開,每一件穿得仔細。
當一件一件上了身,喬雅南那顆飄啊盪啊的心在這一刻好像悉數歸攏,全縛於這身大紅嫁衣之下。
鳳冠霞帔啊!真的要當新娘子了,喬雅南這時才有了真實感。
「鳳冠和外衣都不著急穿,太重了。」周嬤嬤扶著姑娘坐下:「有覺得哪裡太緊或者太松嗎?」
「有。」喬雅南拍著胸口:「緊張。」
「婆婆沒看出來。」看著白得發光的姑娘,周嬤嬤把胭脂水粉眉筆一樣樣拿出來。
「這個我自己來。」扶著婆婆的手起身挪近一些,喬雅南摸了摸自己嫩乎乎的臉:「妝容上有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嗎?」
「稍濃一些,妝淡了會壓不住。」
這一身紅,是得濃一些的妝才行。喬雅南揉了揉手腕,決定大展身手,讓這裡的人開開眼界,見識見識什麼叫神乎其神的換頭術。
可惜沒有玻璃鏡,這銅鏡磨得再亮,輪廓清晰度也還是差著些。
第691章 成婚之禮(2)
沈府最高的閣樓上,父子倆倚欄而望,將諾大府邸納入眼中。
「突然想起我成親那會。」沈散培很是感慨:「那時正是大業將成的關鍵時刻,覺都不夠睡,哪有時間拜堂。主君卻說,成家不耽誤立業,算著第二天日子不錯,便直接給我定了。那天前一刻我還在想前軍要走哪條道為好,後一刻就被按著換上喜服去拜堂,滿堂張燈結彩,如太平之年。那時候我就想,我孩兒成親時,一定要在太平盛世之時。」
沈懷信第一次聽父親說這些,那個風起雲湧英雄倍出的年月,隨便拎出一件事都盪氣迴腸。
「現在談盛世還早,但我的孩兒卻是真的要成親了。」沈散培轉身面向他:「以後,是大人了。」
孩子成了大人,大人就老了。沈懷信腦子裡冒出這句話,心裡百般滋味。以前他特別想快點長大,長大了就能回家,長大了就能依自己的心意行事,長大了,就能擺脫重重束縛。
可現在:「孩兒在父母面前永遠都長不大。」
沈散培拍了他手臂兩下,重又看向下邊一眾忙而不亂的下人。
「你知道,你馬上要娶進門的媳婦是什麼性子的人嗎?」
沈懷信不知父親為何如此問,但仍是回道:「她看似好說話,內里其實是個烈性子。」
「那你可知,烈性子的人要是絕情起來,那便是死生不復相見?」
沈懷信聽明白了:「您擔心我會辜負她。」
「我擔心若真有那個時候,你們兩敗俱傷。」沈散培摸著柱子上的一道刻痕:「人心永遠都是不知足的,今年明年你眼裡只有她,後年甚至大後年眼裡也都只有她,這我相信你能做到。可相處得久了就缺了新鮮,而人,就愛圖個新鮮。等年頭久些你會發現,你身邊有那麼多花骨朵一般的姑娘,她們年輕漂亮,有著你夫人所沒有的種種可心模樣,並且你唾手可得。到那時,你還能如現在一般堅定?」
沈散培搖搖手:「你不用給我答案,就算你娶百八十個在我這裡都不重要,沈家養得起。這個答案,全天底下只有你媳婦在意。在你成親之前為父給你提個醒,以喬雅南的性子,其他女人容得下的事,她不一定容得下,做對不起人的事之前想想後果你是不是承受得起。今日之後,你們便相粘在一起,哪天要撕開了,不會只有一個人疼。」
沈懷信叫了聲爹。沈散培挑眉等著。
「您現在不像是我的父親,更像個敲打女婿的岳父。」
「她要是我女兒,我都不讓她嫁人,有我護著,她走女大人那條路,說不定走得比我都遠。」沈散培輕哼一聲:「外人當她是個小門小戶的出身,她真是?你想想她身後那些人,以後你們要是真鬧翻了天,你能占著好?我都要幫著抽你。」
沈懷信聽著笑了,臉上全無懼色:「我有許多事要做,而雅南是這些事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們加起來才是一個整體,要沒了她,我也就沒了。」
「你不需要和我交待什麼。」沈散培回頭看向挺拔的兒子:「你的一生,從今天才算真正開始了。」
迎著晨光,沈懷信深深彎下腰去。
沈散培想拍拍他的頭,就像他才來到自己身邊時一般,可最後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大人了啊!
「還有,你不用避著你親爹,我不在意那些。」
「沒有特意避開。」沈懷信搖搖頭:「我知道爹你哪個時辰大概在哪裡,在做什麼,了解你的種種習慣。可我對他一無所知,去請安都得先問問下人他在不在,生疏至此,哪裡還用得著避,能不能碰上都得看運氣。」
這語氣,頗有喬雅南的風範,有理有據得讓你不得不信,聽著還順耳,舒服。兒媳婦還未進門,沈散培就覺出有兒媳婦的好了,兒子這方面還有救。
沈忠在下邊喊:「大人,該過去祭祖了。」
「不能耽誤你娶媳婦。」沈散培卷了卷衣袖下樓:「走了。」
沈懷信應了一聲,最後看了一眼府中滿目的紅,拍了胸口幾下安撫跳得過快的心往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