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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瑞親啟:
信瑞,太好了!
我一直相信,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現在,它終於來臨了。
請相信,我現在的心情,和你同樣激動,我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阻止我的眼淚。
我會等你回來的,永遠!
一九xx年八月零四日。」
這是趙佩曼寄給謝信瑞的書信,然而現在,它們卻出現在了這裡。
除此之外,還有在趙佩曼那裡,並沒有見到的最後一封信。
然而這最後一封信,卻是一封絕筆。
——謝信瑞的絕筆。
葉白和斐皂拿起了那支陪伴了趙佩曼多年的桃樹枝,他們能夠看到,在這支桃樹枝上,緩緩浮現了一個透明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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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這並不是一個很複雜的故事。
在敵人的陣營里,埋伏了多年的英雄回到了故里,遇到的,卻不是村人的接納和讚美。
而是鄙夷、不屑和厭惡。
他被昔年救過的好友指認為敵軍的走狗,在親友的唾罵聲中,孤苦無依。
然而最讓他崩潰的,不是這些村人們的唾罵,而是他發現,原來他的愛人,早已在這裡的排斥唾罵聲中,度過了整整數年,形銷骨立。
可是他願意付出一切保護的人,卻什麼都沒有跟他說。
他並沒有保護好自己最想保護的人。
他試圖辯解,可是無人願信。
只有一個鄰家小阿郎,猶猶豫豫地想要靠近他,卻被滿臉厭惡的長輩拉走。
多年臥底生涯的壓力、親朋好友的憎惡,還有發現自己才是讓自己愛人受到傷害罪魁禍首的真相,讓內心壓抑了數年的謝信瑞終於精神崩潰了,他再也無法承受。
或許死亡,可以讓他和他的愛人,在這些憤慨厭惡的目光中解脫。
這是他最後能為趙佩曼做的事情。
於是他吊死在了鬼寺前的樹上。
或許是因為,佛教中講究贖罪,或許又是因為,鬼寺和他一樣,都是被這世人遺忘的東西。
可是他沒有想到,在他死後的第二天,在見到他屍體的第二天,他的愛人就吊死在了村口的桃樹上。
他們的的確確屬於自殺。
卻又的的確確,死於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當象徵著光明和讚揚的表彰信來到這個村莊的時候,人們的英雄,和英雄的愛人,早已埋在了黑暗的泥層之下,死於黎明之前。
英雄身上的冤屈已經被洗刷,然而已經逝去的人卻不會再回來。
出於羞愧,也出於逃避,過去的村中人隱去了真相,只剩下了語焉不詳的故事,留給後人探索。
哪怕是如今的村長,竟然也不知道,當初發生的具體事情。
桃樹枝上的人影抬起頭來,那是一個飽經滄桑的男人,明明看起來不過三十,但雙鬢卻染上了些許雪色。
他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兩人,隨即又注視著這盒子裡的,一封封信來,目光一瞬不動。
——是的,這是謝信瑞的善魂。
或許是因為桃樹屬陽,或許是因為那個辟邪石雕未必沒有效果,又或許是其他原因,總而言之,佩曼的魂魄早已回到了地府,並沒有在人間遊蕩——至少葉白二人,並沒有發現絲毫痕跡。
而謝信瑞的善魂既然在此,那麼在那鬼寺里,斐皂等人遇到的,恐怕便是謝信瑞的惡魄了。
葉白和斐皂相互看了一眼,便與中年婦女和老人道別。
他們知道,他們接下來該去做什麼了。
而老人看著他們離去,似乎明白了什麼,漸漸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他只希望人間的遊魂,能得到安息。
……
葉白和斐皂來到了鬼寺外。
出人意料,這裡並沒有什麼遊客。
「聽說上山來經過鬼寺的這條路,突然崩塌了,所以沒什麼人來……」斐皂說道。
而他們來到鬼寺,走的,則是村中人提供的小路。
鬼寺看起來很安靜,除去旅遊景點的工作人員在上面故意放的驚悚、吸引人眼球的裝飾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廢棄寺廟。
鬼寺外面的樹樁看起來也很安靜,平平無奇。
——現在葉白和斐皂二人也已經知道,鬼寺外面的樹,是一棵槐樹,同樣是在謝信瑞死後,被畏懼的村民們砍掉的。
斐皂抿起了唇,他看上去有些緊張。
他手裡拿著的,則是曾經從肖自明手上買來的桃木符。
斐皂突然上前一步,站到了葉白面前,難得有些強硬地說道:「讓我走在前面吧。」
葉白有些驚訝,卻沒有答應,而是說道:「一起走吧。」
於是他們並肩朝鬼寺裡面走去。
葉白抱著那隻裝了桃樹枝和佩曼書信的盒子,他們經過了那根殘留的樹樁,讓他們慶幸又不安的是,樹樁並沒有反應,於是他們只好繼續往前走,直到他們踏上了鬼寺的地面。
據斐皂所說,當初他們第一次來到鬼寺時,裡面有很多新畫的壁畫,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驚悚道具,不過現在,這些道具都已經消失了,原本嶄新鮮艷的新壁畫,也被擦掉了。
可惜,雖然新壁畫已經不見了,但鬼寺牆上那些原先壁畫受到的損害,卻不會消失,那些古老的圖案在經歷了二次破壞之後,變得更加淺淡,幾乎看不出原來畫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