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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鉉聽她問,心跳加重一拍。望著身前少女清麗脫俗的臉,發覺她跟從前不大一樣了,少了幾分跳脫和張揚,多了幾分沉靜和安定。
但,她還是她。
漸漸的,他口乾舌燥起來,視線飄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說道:「想問你,跟我走嗎?」
好熟悉的話。
陳寶音眉頭一挑,不像聽到霍溪寧說這話時的噁心,聽到曹鉉說這樣的話,她覺著有些好笑。
沒急著拒絕他,感受著河風從周身擦過,聽著樹葉被吹動的簌簌聲響,她微微偏頭,靜靜瞧著他英氣勃發的俊美臉龐,問道:「跟你走?做什麼?」
做什麼?還能做什麼!曹鉉心口一跳,只覺得她不正經,竟然這樣問。
「當丫鬟!」他惡狠狠瞪著她,「一個月給你五兩銀子,你來不來?」
陳寶音真的要笑出來了。
「丫鬟?」她走近他,繞著他慢慢走動,「曹鉉,你這樣想,很久了吧?」
他們兩個一直不對付。
因為什麼,陳寶音已經記不得了。總之,有記憶的時候,兩人已經不大對付。她做點什麼,曹鉉總要插一腳。禮尚往來,如果她發現曹鉉要做什麼好事,也會搞他一下。
時間久了,梁子就結下來。她看他不順眼,他看她也煩得很。
「那你來不來?」曹鉉雙手抱胸,垂下眼瞼,看著她道。
陳寶音挑眉反問:「如果換成你,你答應嗎?」
曹鉉一愣,立刻想到她說的情形。如果他落魄了,她要他當小廝,那……
那當然是不乾的!
是了,他早該知道,徐四是塊硬骨頭。曹鉉看著她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又看了看她瘦了許多的臉,心裡忽然悶悶的。
這裡不好過,他知道這裡不好過,被父親扔進軍營里時,每天吃苦受累,什麼錦衣玉食都是放屁,他一開始是一刻都待不下去,別提多難熬了。
他都過不下去,徐四隻是個女子,怎麼忍得了?
她都瘦了。她以前臉兒圓圓的,看著都想掐一把。現在瘦的,掐都掐不起來了。
「就,就當我求你。」他喉嚨滑動,說著異樣艱澀的話,「徐四,跟我走吧。」
第37章 見面
他這樣說, 她總該覺得有面子,不會難堪了吧?
少年人眸光黑沉,裡面涌動著認真,還有一點艱澀的令人難以看清的東西。
陳寶音與他對視片刻, 移開目光, 轉頭看向前方的河面。這會兒沒風了,河面上十分平靜, 沒有一絲漣漪:「曹鉉。」
她說道:「我不是徐四了。」
她是陳寶音, 農戶的女兒。她不是徐四,不姓徐, 不是侯府千金,沒有尊貴的地位和鮮亮的生活。
「而且, 我不委屈。」她轉過頭, 眼神認真地回望他,「我是陳寶音,我就該生活在這裡, 之前的十五年, 是一個錯誤,而我沒有委屈過。」
「真要論起來,委屈的是那一位。」她道。
徐琳琅才是委屈的那個。
一個正兒八經的侯府千金, 本該過著錦衣玉食、僕婢成群的生活。卻因為下人的算計,跟她這個農戶的女兒掉了包, 在鄉下生活了十五年。
徐琳琅損失了很多, 相對而言, 陳寶音是占便宜的那個。她受到了本不屬於她的教育, 開拓了不屬於一個農女的眼界, 更不用說奢靡的生活了。
不過, 陳寶音不覺得虧欠徐琳琅就是了。因為這件事情,從頭到尾跟她沒關係,也跟陳家沒關係。是孫嬤嬤對侯夫人有怨恨,故意調換了她的女兒,又在十五年後,有意提起,將這件事扯出來。
陳寶音差點就死了。如果不是侯夫人心軟,她就被打死了,跟孫嬤嬤一起。
「徐四……寶音。」第一次,曹鉉念出她的名字,手指蜷了蜷,「剛才我是逗你的。」
陳寶音沒有惱怒,沒有不快,抬起眼睛,很安靜地看著他。
曹鉉不是她的仇人。這麼多年,雖然兩人不對付,但也只是不對付而已。論起來,兩人是沒仇的。
而她經歷這番變故,更加分得清,誰是自己人,誰是不相干的人。
「我不讓你當丫鬟。」曹鉉認真地說道,「我給你安排別的身份,保你衣食無憂。」
讓她當丫鬟,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但也是一句戲言而已。
逗逗她就得了,他不會真的讓她在身邊當丫鬟。她哪做得來這種事?
他會安排信得過的人,收她做義女,讓她繼續做小姐,衣食無憂。在鄉下做一個農女,穿粗糙的衣裳,吃粗糙的飯,曹鉉看不下去。
注視他良久,陳寶音撲哧一笑:「曹鉉,你是我爹嗎?」
曹鉉愕然,張大嘴巴看著她。隨即,惱羞成怒起來:「你!」
他好心好意的!
「哈哈哈!」陳寶音像從前那樣,張揚恣意地笑起來。眉眼飛揚,表情燦爛。直笑到曹鉉臉色不佳,看上去要跟她干架,才慢慢止了笑。
她眼裡亮晶晶的,神色逐漸溫柔下來:「小公爺,謝謝你。」
她不叫他的名字了,改叫他小公爺,這意味著什麼,曹鉉很清楚。他抿著唇,不言語。
「謝謝你來看我。」陳寶音又笑了一下,「但我如今,還不錯。」知道他不相信,她面向重新盪起漣漪的河面,「我娘很疼我。我爹,我哥哥嫂子,都是好人。侄子侄女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