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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寶音呢?與以往大有不同,她素麵朝天,臉頰不施一點兒脂粉,頭髮用布條綁著,什麼珠釵啊金簪啊寶石耳墜啊,統統沒有。
擱豫國公府,也就是個掃灑小丫鬟的配置。曹鉉越看越像,越看越想笑,忍不住指著她道:「徐四啊徐四!你也有今天?」
嘖嘖!
嘖嘖嘖!
曹鉉看著她,眼眉飛揚。狼狽!她可太狼狽了!
她會哭了吧?落到這個境地,她總該哭了吧?
他真想看她哭!眼淚咻的一下飆出來,哭得哇哇的,越大聲越好。
他想像著,她一邊哭,一邊說:「我錯了!我從前不該得罪你!我向你道歉!你救救我,把我從這裡帶走吧!」
曹鉉越想越開心,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無意中瞥見亮晶晶的東西閃過,似是水光。
心裡咯噔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曹鉉笑不出來了。他止了笑,小心翼翼地看去:「喂,徐四,你不是——」
你不是真的哭了吧?
他想看她哭,可她真的哭了,他心裡又怪不是滋味兒。湊近她瞧,還沒看清楚,忽然眼前一暗,她猛地一下跳起來,豎起手肘,狠狠朝他肩膀上砸下來!
兜頭來了這麼一下,曹鉉瞳仁一縮,連忙躲閃。刻意沒躲開,就像從前那樣——小姑娘嘛?打在身上又不疼,就當讓她撓痒痒了。
雖然還是有點疼的,但老爺們兒哪能喊疼呢?他忍著疼,沒有齜牙,屈身護住軟肋,喊道:「喂,喂,這就惱了啊?」
陳寶音不說話。咬著牙,手腳並用,逮著他一頓打!
這個賤人!
她都離開京城了,他居然大老遠跑來嘲笑她!
剛剛被霍溪寧激起的難堪,此時一併發作,什麼侯府千金的規矩,什麼杜金花乖巧可人的小閨女,統統被她丟到腦後。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狠狠揍這個混蛋!
小公爺今年十七歲,長得又高又瘦,因為常年習武,軀體上有一層精壯的肌肉。他跟小娘們從來不還手,就怕一不小心給人打壞了。而長這麼大,他挨陳寶音的打最多,對她的招數也熟,總能保護好要害。
還有閒心回嘴:「你現在還敢跟我動手?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他是國公府的小主人,權勢無匹。較真起來,她全家人加一塊兒,也不夠他一根指頭摁的。
陳寶音動作頓住。
害怕嗎?怎麼能不怕?回來後,她儘量夾著尾巴做人了,就怕一不留神給家裡惹事。她還擔心從前招惹過的人,小肚雞腸,追過來捻她一根指頭。
「真的怕了啊?」見她收斂,曹鉉嘴角咧開,得意起來。但沒得意多久,幾乎是剛高興一下,她的反擊就來了。
疾風驟雨般的襲擊,兇猛落下:「你治我的罪啊!不治不是人!」
知道她害怕!還嚇唬她!
陳寶音從來不打他的臉,這次惱極了,專門沖他臉上去:「曹鉉!你這個小人!」
「哎!哎!」曹鉉招架不住了,急忙護著臉,「別打臉,徐四!喂,住手!我要惱了!」
陳寶音充耳不聞。他跑來看她笑話,還嚇唬她!很好玩嗎?她要他後悔,再也不敢來消遣她!
曹鉉沒轍,不得不認真起來,乾脆利落地擰住她雙臂,反剪到身後,挑眉道:「本少爺讓著你,你還來勁了——」
對上一雙泛紅噴火的水眸,不禁一怔。
像是有火星掉進心上,灼得他一個瑟縮,不由得鬆了力道。
陳寶音立即掙出手,紅著眼眶,狠狠瞪他,恨不得將他踩在地上,痛打一頓!
不遠處,霍溪寧見勢不對,大步走過來。
「你做什麼?」他擋在陳寶音身前,盯著曹鉉。
「讓開!」曹鉉不跟他說,這是他跟徐四的事,用得著跟別人解釋嗎?看著面前高大沉穩的像一堵牆的青年,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我叫你讓開!」
雖然霍溪寧長他幾歲,應該尊敬一些,但誰讓他姓霍不姓曹呢?
霍溪寧看他一眼,沒理會,轉身看向陳寶音。
就看到一個低垂眼眸,抿著嘴的小姑娘。
剛才她眼圈紅了,霍溪寧看見了。她從小就不愛哭,不論大家怎麼逗她都不惱,是個心胸疏朗的姑娘。這混蛋說了什麼,惹得她跳腳還哭了?
回過身,他眼神鋒利,說道:「你該回去了。」
「你說回去就回去?」曹鉉甩著馬鞭,桀驁道:「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霍溪寧垂眸看他,說道:「惹哭女孩子,倒是很有面子。」
「你——」
「我沒哭!」與此同時,霍溪寧身後傳來一聲。
曹鉉立刻道:「聽見沒?她沒哭!」真是默契,徐四幫他說話呢!
他得意不已,就見她從霍溪寧背後探出頭,狠狠瞪他一眼。
眼眶仍是紅的。
曹鉉心裡不大自在,好似有隻小貓在撓,抓了抓額頭,說道:「我錯了,不逗你了。」
不「逗」她了?
心裡像是潑了一碗燒沸的醋,翻滾著,燒著心。
她垂下眼睛,平靜道:「多謝小公爺記掛,特意從京城趕來看我。」
說著,她規矩地福了福身:「家中事多,若無他事,請恕招待不周,不便遠送了。」
多日未曾行禮,她的動作依然標準,像是刻進了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