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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金花心中一動,放下手裡的鞋子,起身走了出去。果然,院子外面站著一名青衣書生,背著書箱,臉上是熟悉的缺心眼的笑容:「大娘。」
「你咋又來了?」杜金花走過去,問道。
自打她回絕過一次後,顧家又請媒人上門過一回,也被杜金花回絕了。她的寶丫兒,那是上門兩次就能訂下的嗎?
好在顧亭遠也沒叫她失望,三五不時就來家裡一趟,殷勤得不得了。送幅畫,送點吃食,得知寶丫兒做了先生,還親手做了條戒尺,讓她教訓學生們。
這次又是幹啥來了?
「天冷了,我給陳小姐送副手筒。」顧亭遠說著,摘下書箱,從裡面取出一副灰色兔毛做的手筒。
寶音畏寒,每到天冷了,手總是冰涼冰涼的。他現在不能給她暖手,只能做副手筒給她,稍稍保暖一些。
杜金花驚訝地看著他拿出跟從前都不一樣的禮物,咋舌這孩子心思真細,忍不住道:「花這錢幹啥?」
「沒花錢。」顧亭遠老實說道,「兔子是我打的,做成手筒也是我縫的。」
杜金花不禁睜大眼睛:「你還會打兔子?!」做手筒也就算了,他都挎著菜籃子買菜了,會點針線算什麼?但他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等等!
上上下下打量他,杜金花慢慢皺起眉頭:「小顧,你是不是長高了?」
不僅高了,還結實了。這樣一看,就跟抽個兒了似的。
第44章 同行
顧亭遠面露意外, 隨即低頭打量自己:「我已是弱冠之年,還會再長身體?」
扯扯袖口,又提提下擺。袖口和褲腳皆未變短,證明他並沒有長高。
他當然沒有長高。
只不過, 人若是變得強壯了, 也會造成這種錯覺。他從前太單薄了,便叫人覺得瘦弱。經過一個多月的強身健體, 身板結實了一些, 人變得挺拔了,就顯得高了。
杜金花也是懂這個道理的人, 她仔細打量顧亭遠,發覺他長沒長高還是次要, 人是真的結實了:「你這是做啥去了?吃了啥?結實了這麼多?」
顧亭遠臉上便露出笑容, 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倒也沒有吃什麼。只不過,每日清晨起來,會打拳半個時辰。許是此緣故。」
「你打拳做什麼?」杜金花不解地問, 「你不讀書啊?」
聽到這句, 顧亭遠的笑容頓了頓。岳母是個實在人,他早就知道的。可知道歸知道,岳母實在起來的時候, 他仍是不知作何應對。
「也讀的。」他少有的撒了謊,「我一邊打拳, 一邊讀書。」
杜金花不懂這個, 倒是點點頭, 贊道:「你是個不耽誤事的人。」
這話讓顧亭遠心下赧然。可是, 他沒有辦法。他已經考過一次科舉, 學問都在他的腦子裡, 並不需要如前世那般,日夜苦讀。他如今,每日拿出兩個時辰溫習,已是夠用。
「對了,」杜金花想起剛才的話,「你會打兔子?你怎麼會打兔子?」那不是獵戶的行當嗎?他一個讀書人,咋會打兔子?
顧亭遠便答道:「君子六藝包含騎射,我從前專注讀書,懈怠了此項。如今……」他停頓了一下,才道:「又撿起來了。」
他停頓的內容,杜金花幾乎是立刻就懂了,他想求娶寶丫兒,擔心太單薄了招人嫌棄,於是又打拳又射兔子,想結實些,叫她看得上。
不得不說,杜金花是有些高興的。這書生為了寶丫兒,當真是用了心思。
來提親的這些人家,被拒絕後仍然堅持求娶的,也有那麼幾家。來送擔柴,來打桶水,獻獻殷勤。但是怎麼說呢?都沒有顧亭遠用心。
可能是讀過書,腦袋聰明,花樣多。細數顧亭遠每次來,送的畫兒、戒尺就不說了,吃的桂花糕、豌豆黃、紅棗干、山藥糕、秋梨、柿餅等,都是乾淨細緻,又好看又好吃。
這次還送了兔毛手筒。杜金花摸在手裡,兔毛柔軟,把寒風和涼氣兒都擋在外頭,很是暖和。她心裡很是動搖,覺得這書生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就連從前挑剔的單薄身板,如今都結實了,她還能挑他啥呢?
「你大老遠走過來,累不?到屋裡喝口水,歇歇腳?」她問道。
顧亭遠眼睛一亮,抱緊書箱道:「那,那就打擾了。」
跟在杜金花身後,往院子裡行去。
他不是第一次進院子,卻是第一次進屋裡,心下緊張得不得了,他要進屋了!
他這一世堂堂正正、正大光明、沒有任何坎坷的進屋了!這是一個好的開端,他心下激動難言,每一步都謹慎而珍惜。卻在下一刻,整個人僵住。
寶,寶音怎麼在?!
顧亭遠全無提防,轟的一下,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思考不了,釘在原地。
他每次來,幾乎都見不到她。岳母喊他進屋喝水,他也只以為是喝口水,根本沒想到,寶音會在屋裡。
而且,就坐在桌邊,靜靜地看著他。
「愣著幹啥?」杜金花讓孫五娘去倒水,一回頭就看見書生的傻樣兒,有點嫌棄。咋能這麼沒出息?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咋就見到姑娘家走不動道兒?雖然這個姑娘是她閨女,但她還是忍不住嫌棄。
嫌棄完了,她扭頭瞪閨女。坐這幹啥?躲屋裡去!
陳寶音只當看不見,仔細打量顧亭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