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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們怎麼沒想到呢?可,他們真的沒想到嗎?這麼多年來, 從趙文曲十六歲那年出事起,還沒過世的老太爺想了多少法子, 老太太又磨了多少招數, 管用了嗎?
只是, 做什麼不好, 要去討好她?
「我受聘於趙家, 理當協助趙公子戒賭。您得配合我才成, 不能說站在一旁看熱鬧。」那小女娃還說,「反正不用您額外花銀子,是不是?」
一句話讓趙老太太的不甘心都沒處說。那可不是?她是為了讓趙文曲戒掉賭錢!只要能戒掉,旁的都是細枝末節,不打緊的。
當馬車行駛到村口,途徑人多的地方,她在馬車裡嘆了口氣,說道:「陳家小姐是個好姑娘。可惜,我兒不配!」
她非常痛惜的口吻,一半是陳寶音要求,一半是發自內心:「我兒不配啊!」
村口大柳樹下曬太陽閒話兒的男女老少們,聽到這句,眼睛瞬間睜大了,豎起耳朵仔細聽起來。
只聽馬車裡又傳來一句:「這麼好的姑娘……我若是能認她做乾女兒,該有多好?」
軲轆轆聲漸漸遠去,趙老太太離開了陳家村,卻留下一地熱鬧。
「老天爺!那是趙老太太?」
「可不?她往陳有福家跑了兩趟了,昨兒就來過。」
「是求娶寶丫兒的吧?可惜沒成。」
「我還當趙家要用強,咋的那老太婆忽然慈悲心腸起來了?」
「我瞧著未必,興許是寶丫兒厲害,降住了她呢?」
大伙兒激動地談論著,只覺得又有新鮮事兒了,可以閒話好多天呢!
「走,去陳有福家問問。」有人說道,「他們家不是炒瓜子嗎?昨兒我兒媳買了一碗,好吃著呢!」
「啥價兒啊?」
「五文錢一斤。」那個大嬸說道,「比鎮上的便宜又好味兒,買了不虧。」關鍵是,一斤瓜子能嗑好些時候,打發時間呢!
雖然比鎮上便宜,但還得花錢不是?就聽那大嬸說,不必非得拿錢,用米麵谷豆也能換,當即都意動了:「走,瞧瞧去。」
杜金花養了一窩小雞,伺候得精細,等這窩小雞長大了,都下蛋了,就可以給寶丫兒一天吃兩個蛋了!也可以偶爾給家裡人做個湯,加道菜。因此,有人拿秕谷來,她也換的。
不少人想知道趙家的事,都涌去家裡,人多了就熱鬧,有瓜子嗑著那是最得勁的了。揣銅錢的揣銅錢,端米麵的端米麵,換些瓜子,邊嗑邊熱鬧。
「這也行?」廚房裡,孫五娘甩開膀子炒瓜子,發覺趙家來過之後,瓜子都變得好賣了,很是驚奇。
錢碧荷在一旁配料,輕聲細語地說:「沾上寶丫兒,啥都不稀奇。」
自從寶丫兒回來後,家裡一直是村里津津樂道的人家,錢碧荷偶爾去河邊洗衣裳,都能聽到許多人談論,還有人向她打聽這個打聽那個。
「寶丫兒真能耐。」孫五娘由衷說道,「趙家都能被她拿住。」
趙老太太可不是什麼慈悲心腸的老太太,這老妖婆,心黑著呢。還有趙文曲,名聲壞透了。當初全家多擔心啊?結果,一轉眼事情變成了這樣。
倘若寶丫兒一年後教好了趙文曲,家裡就有一百畝地!老天爺,到時候他們也是地主家了!
「寶丫兒聰明。」錢碧荷輕聲道。
孫五娘很贊同,說道:「我就想不出這法子來。」
她心想,如果是她被惡霸看中,要咋辦?如果哥哥們打得過對方,那就打對方一頓。哥哥們解決不了,她就逃跑,或者趕快找個差不多的人家嫁出去。
「你說,寶丫兒看上顧兄弟了嗎?」孫五娘好奇問,「我瞧著她似乎沒想過嫁人來躲災。」
顧亭遠是個秀才公,有先生有同窗有好友,趙家再惡霸,未必能惡霸到他身上去。而他模樣好,性子好,學問也不錯,寶丫兒嫁過去不虧。
可是,她好像提都沒提,為啥啊?如果能讓別人幫自己遮風擋雨,為啥要自己沖在前面?孫五娘不理解。
「誰曉得呢?」錢碧荷搖搖頭,把配好的料放在一邊,起身捶了捶酸疼的腰。她每次來小日子,時間都很長,而且腰臀酸痛。現在吃著藥,似乎也沒有好轉。
孫五娘沒看見她捶腰,一手擦了擦額頭,一手翻炒著鍋里:「該不會寶丫兒看不上吧?」
她想來想去,只有這個解釋了:「顧兄弟雖然不錯,但是寶丫兒當初……你知道的,在那邊,結識的都是王孫公子吧?咱們還見過兩個,論容貌氣度,那是一點兒不輸顧兄弟。」
錢碧荷沒回答,眼裡浮現憂慮。若是如此,恐怕小姑子的心裡不好受著呢。誰能忽然從天之驕女,變成農家丫頭,心裡能舒坦?就連心儀的男子,都成了摸不著的夢。
許是小姑子從來不說,她們竟都沒想到,她會不適應。這樣的家人,寶丫兒會不會覺著……
趙家。
「娘,你身子又不舒坦了?」趙文曲被僕人苦苦求回家,直接去見母親,剛邁進門檻,就說道:「這回是哪裡不舒坦?頭疼還是腳疼?」
概因前些年的時候,趙老太太總是藉口身子不適,把他從外面騙回來。這一招兒,老太太有些年頭不用了。
這回是技窮了?又拿出來用。他走到床前,便見母親合衣躺在床上,臉上倒是看不出病容,但額頭上敷著一條白手帕,哼哼唧唧的,好似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