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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盧家或許巴不得這麼做呢?畢竟從前若是悔婚,那就是他們背信棄義,可如今現成的理由給了他們,就算了結這樁婚事,也不會於名聲上有虧。
裴清妍見母親如此,整個人都木了起來,她眼睫低垂,指尖深深沒入自己的掌心,一言不發。
薛靖瑤打斷了王氏的話,道:「先別急。好在你家女兒終究還是明事理的,沒想著遮掩讓事態發展下去。年輕人,一時想左了,倒也不是不可容忍。只是,身邊那些攛掇她壞事的,是絕不可留了。」
這話不必薛靖瑤這個婆母說,王氏一來,便把裴清妍身邊的人,尤其是那個叫碎玉的,全部著人扭回了雲州,再行發落。
「親家說得太有道理了,這有時也就是一念之差的事情。我這回帶了兩個穩妥的、好的,日後就留在清妍身邊,一定會好好規勸她。」
薛靖瑤的眼睛始終沒看裴清妍,她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扶手,道:「何必捨近求遠?你們裴家收的這個義女就不錯,先暫且留一留吧,有什麼事兒,也好勸導疏解你家姑娘,不能再這麼任意妄為。」
王氏眼睛一掃,就知道裴清妍像是不樂意、有話要駁,她趕忙轉臉過去,瞪了女兒一眼,這才看向姜錦,道:「大夫人瞧得上,那自然是好事……姜……」
王氏似乎思索了一會兒這個義女到底姓不姓姜,才繼續道:「小姑娘想來也是願意的。」
話里怎麼聽怎麼都有點威脅的意味在,然而這只是盧大夫人要名正言順的留下她的一齣戲罷了,姜錦心下發笑,面上波瀾不驚地道:「刺史大人待我不薄,如此小事,我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
堂前四個人,其實只有一個裴清妍不樂意。
她看著姜錦,張了張嘴,最後卻也什麼都沒說出來。
鬧哄哄的一摺子就這麼結束了。來時兩輛馬車,回去時多了好些人好些車馬,是薛靖瑤點了頭,差人一起跟她們回別院,好把人和行李都接回主宅。
王氏頗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拉著裴清妍的手耳提面命,裴清妍的靈魂卻似乎都出竅了,被這麼拉著絮叨也不說話,只抿著嘴巴,望著自己的鞋尖。
回去之後,一時還無人顧及得上姜錦這邊,她便去找了凌霄。
正巧,凌霄也在找她。
看到姜錦的一剎那,凌霄眼睛霎時一亮,可緊接著,她便躲閃似的避開了姜錦的目光,扭著手指叫了聲姐姐。
聲音有些沙啞,眼眶也紅紅,一看昨晚就沒少掉眼淚。
見她如此,姜錦心下便有了猜測。
果然,凌霄的嘴唇在微微顫動。最終她還是心一橫,開了口。
「姐姐,這一次,我……我現在先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我……」
「從接鏢到走鏢到最後出事,我全都要查清楚,我不能……不能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
這個選擇並沒有讓姜錦感到意外。
或者說,她也在期待著凌霄做下這個決定。
強行掩埋下那些血海深仇,難道就能過得快樂了嗎?
即便上輩子,凌霄從來沒有提起過她的過去,姜錦也能感知到,她就像一口沸騰的井水,壓抑著讓自己冷下去罷了。但這股心火,越壓抑,越是會燒灼得人遍體難安。
「這是你的人生,」姜錦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凌霄有些發燙的側臉,溫聲道:「你可以做出任何的決定,但不該和我有什麼關係。」
凌霄瑟縮了一下,她說:「可是,我也很想陪著你一起經歷,不讓你……」
她把最後那句話吞了下去。
姜錦做人做事一向大開大合,此時卻收斂著外放的情緒,盡力溫柔下來,「等你報完仇,再來找我,好不好?」
凌霄攥住她的手,神情怔忪,卻又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
她說:「姐姐,你一定保重自己,等我回來。」
其實第一句話才出口的時候,凌霄還未能完全下定決心,直到姜錦開口,溫柔卻又堅定地支持著她,她才算真正完成了這個決定。
姜錦抽出手來,點在凌霄的腦門上,「我有什麼?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為了報仇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的話,不必我說什麼,仔細你爹爹上來找你算帳。」
凌霄破涕為笑,她說:「那我不就和他再見上面了?」
氣氛鬆快許多,兩人把著手聊了好一會兒。
凌霄的二哥就站在不遠處,只一夜間,他就沉默了太多太多,和那時撞見的嬉皮笑臉往樹上爬時的模樣已經是判若兩人了。
方才的經歷和之後的打算,姜錦也沒有瞞著凌霄,她囑咐道:「我最近會一直在范陽,湊手不湊手的時候,都記得來找我碰碰面,可別把我就拋到腦後去了。」
凌霄格外珍惜分別前的這點時光,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姜錦,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保準會來找你的。」
有她這句話,姜錦才算放下些心來。
前路危險,然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們沒再耽擱,姜錦上了盧府派來的馬車,而凌霄目送著她的背影,最後也不得不走。
凌峰在旁提醒,「小妹,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凌霄眼神一冷,她說:「再等等,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
薛靖瑤是一個說做就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