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裴臨接過元柏遞來的名冊,一目十行地翻了幾頁。
果然,和前世時的情形差不多。
裴煥君舉薦到長安的仕子,全都是無根無基、只能依附於他的人。此舉為他博得了好名聲不說,這些人到了長安,也只能再依附於他。
可若只是如此,這些人也僅僅只是好拿捏而已,裴煥君憑什麼覺得這些人會跟他一起去做砍頭的事情?這背後一定還有操控的手段。
「還有那姓顧的書生,我也查清楚了,」元柏撓了撓頭,道:「從頭到腳都無甚稀奇,他本是鄉紳之子,早年間家中遭了難,他和母親都被族裡趕出來了,而後日子才過得那麼艱難。」
裴臨聽著,食指無意識地屈起,敲擊著自己的虎口。
元松在旁,忽然問道:「三郎怎麼突然要查這些,倒像是兩軍交陣前,先派斥候去探似的。」
「這麼說,倒也沒錯。」裴臨勾唇,似笑非笑。
三人也沒多寒暄,他們都不是有閒情逸緻喝茶的人,不過找個地方好說話而已,很快就離開了茶樓。
元柏還記得那日在山中,循著殺手留下的痕跡要去找人,卻發現那些人已經被裴臨清掃乾淨了的事情。
他眼巴巴地看著裴臨,道:「三郎,你那時可答應了我,等這次的事情辦完了,要和我過過招,也要好好再點一點我和元松的。」
重活一世,最明顯精進了的地方就在武藝拳腳之上。裴臨也沒忘那時隨口允下的諾言,他拿上劍,準備找個空曠地方好好練練。
元松看到裴臨手持著的劍,微微有些訝異,他說:「這把劍……我記得當時,不是落在了一個女子的手中嗎?三郎還說送給了她,怎麼又……」
他那時多嘴問了兩句,從裴臨那得知拿劍的那個女子便是之前救下他的獵戶女。
佩劍的含義不言而喻,元松還以為是裴臨紅鸞星動了。
元柏道:「你看錯了吧?這把劍從啟蒙時就跟著三郎,從不離身的,怎麼會落在什么女子的手中?」
裴臨似笑非笑,他抓著劍的中段,拋起來掂了掂,輕描淡寫地道:「你沒記錯,元松。」
松柏倆兄弟交換了一個不太默契的眼神,旋即便聽到了一句更另他們震驚的話。
「想要贈劍,奈何……有人不稀罕。」
作者有話說:
◉ 第33章
用「不稀罕」三個字來形容, 都算是裴臨給自己臉面上貼金。事實上,姜錦何止是不稀罕,簡直是退避三舍。
裴臨不會開玩笑, 是以元松的眼睛都快瞪掉下來了, 他誇張地扶了扶自己的下巴:「想當年在冀州, 心許三郎的貴女不知凡幾, 一個小小獵戶女,她是不是不知道贈劍的含義啊?」
裴臨皺了皺眉,儘管這樣的玩笑話哪怕落在姜錦耳朵里, 她估計也不會在意,但他就是聽不下去旁人因為她的身世低微而輕率的語氣。
所以再張口時,他的語氣已經很明顯的不好了,「有的話,不要讓我再聽見第二遍。」
裴臨很少把話說得如此直接, 元松一聽,立馬乖覺地收聲, 縱然更好奇了, 也一個字都不敢再問。
笑話,再問那不是自尋苦頭?
只可惜他的反應已經慢了半拍。
三人找了個山野空曠處對招, 裴臨一把劍對他們兄弟二人。元柏都還好,沒吃太多苦頭, 元松卻被針對得氣喘連連, 連聲告饒。
「三郎、三郎!留條命, 今年才剛開始呢!」
裴臨清楚自己是在借題發揮,遷怒罷了。
能握緊手中劍的瞬間, 他的內心卻是平和的。大抵這就是重來一回的底氣, 那些從前的經歷原原本本地塑造出了一個如今的他, 戰場上喝過的風飲過的沙,也都變成了他眼下愈發精進的劍招和睥睨的氣場。
再折騰了一會兒便收了劍。他臉不紅氣不喘,連額前的頭髮都沒來得及亂。
相比之下,元松元柏就顯得狼狽了不少。可這麼一收,元柏反倒不樂意了,他忙道:「三郎,這就打完了?我們再來一輪吧!」
這傢伙是個武痴,腦子裡一貫只有練武這一件事。裴臨微微一笑,收劍入鞘,道:「走,我們換個地方打。」
「什麼地方?」
裴臨放眼向北望,淡淡開口:「范陽。」
——
早春天氣晴好,夜裡天上的星斗都是璀璨的,和冬日綿延著的陰霾全然不同。
裴清妍覷著一旁姜錦的神色,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道:「你……還好嗎?」
姜錦抬手,用手背揉了揉發僵的臉。
她原以為再和裴清妍說話時難免會憋著火,沒曾想開口時,卻是她自己都沒有料想到的心平氣和。
「我還好,多謝二小姐關心。」
就連她的丫鬟此時都不叫她小姐了,她們從善如流地改了口,和所有人一樣,喚她盧少夫人。兩相對比之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裴清妍嘴一癟,有點委屈。
姜錦能看得出來裴清妍對凌霄和凌峰之事的好奇,然而她沒那麼好心為她解惑,更沒那個興趣拿凌霄的私事來說嘴,是以姜錦只是沉默著,立在檐下等他們懇談。
不論如何,尚有親人在,總歸是一件好事,人有了顧忌,也才會有牽掛的情愫,面對苦難的時候,也才有走下去的動力。
直到月頭偏斜,天邊流雲悄散,廂房內聲音漸息,姜錦有些擔心凌霄的情況,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叩開了這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