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裴清妍稍側過臉,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向姜錦,又悄悄抬眼望向裴臨。
咦?怎麼感覺哪裡都怪怪的?裴清妍暗自思量。
一旁的姜錦沒有察覺到這些,倒不是她反應遲鈍,只是這堂前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多一人少一人看著她,她實在很難分辨。
有族老起頭問了她幾個有關出身的問題,關於她自己的部分,姜錦自然沒有什麼好諱言的,不過她養父姜游的底細,她便無可奉告了。
裴煥君坐在僅次於主位的位置上,見狀,他出言解了圍:「這孩子的父親,是我昔年在長安遊學時相交的舊友,長安人士,後家道中落,他性子又孤傲清高,不肯諂媚權貴,便從長安離開了。」
裴煥君說著說著還感嘆起來了,「他性子太倔,出走後也不曾再聯繫過我,這麼多年了,若非……」
這樣的話上輩子姜錦也聽過一回,可再聽來還是不免感慨。
她對於養父姜游此人並不了解,儘管一起生活了十餘年。而如今想要感受到他的存在,竟也只能從旁人的言辭尋覓蹤跡了。
只可惜她重生回來的時候,姜游已經故去許久,否則,很多困擾了她半生的問題,或許可以直接問他。
族老又問裴煥君,「可要讓此女改姓『裴』,入裴氏族譜?」
裴煥君拱了拱手,滿臉傷懷:「姜游只此一女,收養只為庇佑,若讓她改姓從裴,反倒是我的不是。日後……若有機會,還是要她承襲門庭,招攬贅婿的。」
右手的袖子好似被拽住了,姜錦微訝,側過臉看裴清妍。
感受到姜錦的視線,裴清妍被唬了一跳。她瑟縮了一下,才鬆開她的袖子。
姜錦壓下心底的疑惑不表,一抬頭,正好撞上裴臨投來的眼神。
這回,她沒有躲閃的意思,與他的視線坦然地在空中交匯。
時下民風開放,想到方才裴煥君所提招贅之事,姜錦承認,她是有些心動的。
只不過,日後若有招贅的機會……家世出身不論,但這身形樣貌她還是要挑一挑的。
要是樣樣都遜色於眼前這位,她可不要。
想到這兒,姜錦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以裴臨的性子,若是讓他知道了,她在心裡拿他和她未來的贅婿相比,只怕是要氣得吐血三升。
接下來,便是由裴煥君再同族老們推敲細節。不過認一個義女罷了,也不改姓,其實乏善可陳。
末了,姜錦卻也沒急著走,裴煥君斂了斂衣擺,站起身,見狀,問她:「阿錦可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
這個稱呼從長輩嘴裡喚出來,實在是讓姜錦有些微妙的不適應,她微收下頜,道:「當年家徒四壁、手無餘錢,父親下葬時,我只草草置了一口薄棺……」
不等姜錦說完,裴煥君便滿口應下:「你且放心,我自然會派人前去,重新為他斂骨。你不必勞心,好生歇幾日,到時隨清妍一起去范陽便好。」
「多謝刺史大人,」姜錦謝過他後,又道:「只是父親養育我多年,如今要為他遷墳立碑,我雖非他親女,卻如何都要在的。」
確實養育多年,不過這裡也是摻了水的敘述。姜游並不會帶小兒,姜錦小時幾乎都是村里好心的嬸子你一眼我一眼照看大的。
裴煥君再勸了姜錦幾句,見她堅定得很,一點被他說動的意思都沒有,便收了聲。
他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既如此,你便跟著一起去吧,不過快去快回,不好耽擱行程。」
目的達成,姜錦卻沒急著退下,她道:「我自青縣來時,一路所見流民甚多,荒僻些的地界匪患更是屢見不鮮。清妍小姐此去范陽路途遙遠,只怕危險,刺史大人請一定要多派些人手護送,以保安全。」
裴煥君像是很意外,他說道:「你也不過十五六,能想到這些,說明……姜游把你教得很好。」
姜錦心道,這可不是她想得多,實則是她經歷過。
事關自己親女的安危,裴煥君自然應允。話已說到,姜錦便也放下心,她行過禮,便退下了。
看著姜錦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裴煥君的眼神漸黯,叫了侍候他多年的長隨來,問道:「二小姐呢?」
長隨姓陳,叫陳海。陳海垂手答道:「聽見您提要給姜姑娘招贅之後,二小姐就打了蔫兒,哼著氣兒就跑回自個兒院子去了。」
裴煥君皺眉,像是對這個女兒很不滿意,「那日分明與她透過底,卻還是一點都沉不住氣。陳海,你要叫那碎玉,好生得勸一勸二小姐才是。」
陳海應下,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裡,裴清妍的臉就掛不住了,她鼓著氣,把腳步踩得咚咚作響,抓了一旁案几上的玉擺件就要往地上砸。
碎玉見了,忙不迭奔過來扶住她的手腕,連聲勸道:「小姐,砸東西輕巧,一會兒砸傷了您自己,那可怎麼是好啊!」
這股氣不發難受,可是被攔下了又不好發作。裴清妍頓了頓,把玉擺件放下,旋即衝到裡間砸她的枕頭去了。
碎玉一路小跑跟上來,她小心翼翼地問:「小姐,可是方才誰惹了您了?」
裴清妍心裡堵得慌,連話也說不出口。
她心裡陰暗的小九九根本無法同旁人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