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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靖瑤話音一頓,她的眼神落在姜錦點墨般漆黑的瞳仁上,繼續道:「裴煥君表面上儒雅仁善,怎麼看都是老好人一個,實際上最愛鑽營。把親女嫁來拉攏我們盧家的勢力,應該是他巴不得促成的好事才是,怎麼會允許這件事橫生枝節?」
「突然收了個義女,又那麼恰好差點換了人。說實話,若非寶川那邊被匪禍絆住了腳耽擱了兩日,若他真的進了那點了情香的新房……我們盧家確實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姜錦捕捉到了話音的關鍵,「情香?」
薛靖瑤單手支著額角,看起來有些頭痛,「是啊,寶川手底下都是粗人,為賀他們盧節度新婚,悄摸在房裡頭點了助興的香。真的是……太巧了呢。」
似乎這樣也說得通,畢竟裴清妍口口聲聲說的是只下了蒙汗藥,而姜錦殘存的意識里確實還記得,她昏著腦袋,被挪到了新房以後才起了反應。
若是那杯酒里就下了情藥,只怕不會發作得這麼晚。
姜錦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眼睫微顫,手心亦有些汗濕了,「方才那些刁難,都只是您借題發揮。您真正的目的……」
姜錦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繼續道:「我身在其中,倒沒有您看得明白,可我有著和您一樣的疑心。」
薛靖瑤沒有回應姜錦的話,只隨口道:「范陽需要一個聰明的女主人,裴二還不夠格。不過……姜姑娘是聰明人,反應很靈敏,若真的換成了你,倒也不是壞事。」
姜錦眉心一跳,還來不及回話,便聽薛靖瑤笑了,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連眼尾的溝壑都還是冷的。
她說:「這些不重要,但我確實要把你留下,好看看裴煥君還要玩什麼花樣。他似乎想做什麼,卻又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實在是叫我匪夷所思。」
薛靖瑤的聲音越來越冷,「我的范陽,絕不容許有超脫我掌控範圍之外的事情發生。只是范陽以外,很多事情要查也只能慢慢來,所以要暫且委屈姜姑娘了。」
姜錦若有所思地道:「這不是一個問句。」
「是,姜姑娘,」薛靖瑤坦然應下,「你沒得選。水落石出之前,你暫且不能離開范陽。」
「不過不會耽擱太久,我亦會補償你。」
姜錦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她說:「我與大夫人的目的算是一致的,不需要您的補償。」
「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拒絕了?」薛靖瑤玩味地看著她,說道:「你的年紀與那裴二相仿,也到了要出閣的歲數吧,他日事情解決,我親自為你安排親事,除卻我的兒子,范陽的男兒任你挑,怎麼,心動嗎?」
……腦海中順勢浮現出兩排俊秀男子,一個個捏著手絹朝她招手的模樣。
姜錦一窘,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把奇怪的畫面搖了出去,這才道:「大夫人的承諾很有吸引力。只是我確實不需要。」
薛靖瑤的話音還是不容拒絕的強硬,她說:「人拒絕好處的原因有很多,最可能的一件事,便是前方會有更大的利益等著她。」
姜錦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她稍加思索,最後也沒客氣,道:「補償於我,會讓大夫人覺得更安心的話……但我確實不急著嫁人,大夫人若想補償囿我於范陽的時光,不若送我去城坊軍中,不拘是什麼職務都好。」
重活一世,她總要有事做。前世在范陽,自裴臨揭榜剿匪、合理擁有了他第一波人馬之後,她在他的邀約下,自此和他結伴而行。
這輩子想來是不會了,然而重活一世,姜錦算算日子,距離那一次突厥南下、大舉進犯河朔也沒有多少日子了,她想徹底擺脫前世的陰影,有自己的作為。
薛靖瑤很是意外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的眼神終於認真了起來,目光定在了姜錦穩紮穩打的下盤和步伐上。
她沒把姜錦的話當玩笑,點了頭,道:「小節罷了,我從不食言。晚些你和那裴二一起回盧府吧,我會命人再來找你。」
她答應得很是乾脆利落,姜錦一愣,猶豫著還是開了口,「我曾想過,或許這些事情,會與我的身世有關。」
「你的身世?」聞言,薛靖瑤放下了才端起的青瓷茶盞。
這話說起來,很像過於看得起自己的天方夜譚。所以姜錦之前才有些猶豫。
不過,見薛靖瑤沒有輕視發笑的意思,姜錦便還是繼續道:「我想不明白一介孤女有何值得苦心孤詣地去利用,思來想去,或許只能和我並不了解的身世有一星半點的聯繫了。」
姜錦的用詞極為委婉,很荒謬,但薛靖瑤卻也沒有當笑話聽,她眉目微動,像是在思索,片刻後才道:「我記下了。日後……日後會再來問你的。」
姜錦微微頷首。
薛靖瑤是再雷厲風行不過的性子,這邊搞定了姜錦,那邊馬上就著人去叫了王氏和裴清妍回來。
她的臉上已經找不見方才和姜錦對話時的若有所思了,幾乎是瞬間就又掛回了那張刁難的面孔。
薛靖瑤端起茶,示意旁邊的婢子給王氏和裴清妍也滿斟,「虛與委蛇的假話,我薛靖瑤從來不會說。這樁親事,我就是不喜的……」
話音未落,王氏的面孔陡然緊繃,眼神中夾雜著央求與不甘,她趕忙道:「親家,這……」
儘管世風並不死板,然而女兒家因故被休棄總歸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