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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吃了她一記耳光便了悟,姜錦心裡都要發笑。
但他並沒有誇口,甚至連袒露都顯得笨拙。
似乎是感到他話里沉甸甸的分量,姜錦眉梢微動,很快,忽而揚起笑,笑著問他:「哦?所有的選擇?那如果……我出了這座大理寺獄,就找了十個八個面首呢?」
她似乎描述得很起勁,「抑或者,我馬不停蹄地就同旁人情深相許,以至成婚呢?」
裴臨壓根沒想到她會問這些,肢體瞬間僵在了她的笑里。
他下意識抬手揉了揉才被她啃了一大口的肩頭,垂下眼,不自然地說道:「結良緣、定終身,那是你的喜事。與我……與我無關。」
姜錦很難想像這話是從他的嘴裡吐露出來的,頰邊的笑意真切了起來:「成婚便算了,至少此時此刻,我還不想為枷鎖束縛。」
她繼續侃侃而談,仿佛真的對另一種可能意動了,「尋三兩面首,倒還可行,不過……想找個質素尚可的面首可不容易。」
「身形樣貌,總不能遜於你吧,否則還找的有個什麼意思?裴大人他日曉得了,還要笑話我眼光倒退。」
找面首有什麼意思裴臨不清楚,他更不清楚的是,姜錦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眼皮直跳,掐著自己的掌心,道:「這等私事,不必……實在不必與我相商。」
見他這幅小白花的作派,姜錦心生出一點微妙的雀躍,她笑了笑,道:「放心吧,此番你要是真的掉了腦袋,為積陰德,我這個前妻,會為你守三年哦,也算仁至義盡。」
裴臨的表情陡然間變得古怪起來,他緩抬下頜,正要說些什麼時,姜錦已經收起了玩笑的意味,無比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他微微偏頭,而她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從他的頸項間緩緩挪了上來,一點一點,撫上他的側臉。
她的掌心算不得柔嫩,稍有薄繭,生硬地摩挲著他臉上還未褪去的紅印。
被始作俑者撫摸過她的成果,當然是羞恥的。裴臨只覺渾身都燒灼了起來,何止臉在發燙,連指尖都像浸在沸水裡。
她當然察覺了他的異樣,可卻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
太近了,離得太近了,而她還在朝他傾身。
直到鼻尖將要相碰、呼吸交錯,她輕柔而緩慢地貼了貼他的唇邊。
他沒有回應。
只是交融的兩道呼吸里,忽然少了誰的。
就像一種奇妙的感召,姜錦收了收下頜,唇瓣短暫離開他的。
就在裴臨以為這個突兀的吻要結束了的時候,她卻忽然又俯身貼了過來。
不同於方才的蜻蜓點水,這一次,姜錦的攻勢兇猛,幾乎是撞向了他微抿的鋒利薄唇,用逼供般的架勢撬開了唇舌,齒關相碰,泄憤般咬破了他的唇角,她卻仍不滿足,還在繼續加重這個血跡斑斑的吻。
輾轉的唇舌許久才分開,旖旎舊夢潮水般退去,姜錦緩緩撐起手臂,望著裴臨的眼睛。
他也正看著她的。
透過眸底清明的神色,他們便都知道,在這個意義不明的吻里,彼此一直是清醒的。
姜錦附在他的耳邊,狀若情人低喃,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不需要原諒……我確實也永遠不會原諒你。」
——
綠意初上柳梢頭,又是一年春草盛時。
三年前的那場動盪之後,河朔的局勢已經大變了樣。
三年前的長安,在上巳節將近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皇帝疑心那新封的姓裴的明德將軍與郜國餘黨暗通款曲,將他投入獄中聽候處置,誰料這疑心竟是事實,未出幾日,竟有人劫獄將他救走。
上巳節那天,皇帝率諸大臣與民同樂,他在護衛的簇擁下親登高台。可就在此時,歡騰的人海中卻突然爆發出詭異的聲浪,倏爾間箭矢破空而來,人潮被殺出來的死士撕扯得四分五裂。
皇城的百姓驚叫逃竄,官袍角子也在人群中亂飛,危在旦夕的時候,本被調離的金吾衛連同本在長安城外等候的范陽軍隊,將這亂局團團包圍,把叛賊餘孽殺了個片甲不留。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原來這是皇帝與那明德將軍一起設下的圈套,故意誘使叛賊以為他倒戈朝向,又刻意在上巳節的城防中留出紕漏,就等著他日將這些餘孽一概除盡。
眾人無不贊皇帝聖明,而那本該再受賞識的明德將軍,卻在這場風波之後,徹底銷聲匿跡了,無人再見過他的蹤影。
這場驚變世人所了解的脈絡與真相大差不差,姜錦所知的,也不過是細節要更詳實一些。
她不覺得裴煥君是一個無的放矢之人,下毒之說,不可能是他為了誆裴臨入局而隨口胡謅的謊言。
雖然自覺身體並無異樣,但是前世吃過毒之一字的大虧,姜錦還是不敢鬆懈,決心查個清楚。
凌霄凌峰兄妹倆一路跟蹤裴煥君來到長安,順著線索,姜錦冒險主動去找了他一面。
見到她這個鳩占鵲巢,沾了光活下來的人,裴煥君自然是暴怒的。
——他去掘了舊友姜游的墓,發現昔年郜國公主留給孩子的長命鎖就在其中。
只這一點,就足以坐實姜錦的身世。她果真不是郜國老來所得的那個女兒,若是的話,姜游不會在死後將那玉佩帶到墳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