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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錦這邊冷鍋冷灶無人燒,而裴臨那邊,走去朝他敬酒的人不知凡幾。
裴臨一一應對,可被敬過幾輪了,他杯中的酒卻一點沒少,幾乎只略沾了沾唇。但他臉上看不出一點驕矜的顏色,來敬他的人也就沒在意這種小事。
但姜錦曉得他的底細。
他不喝不是不勝酒力,事實上,他只是覺得很多人不配。
直到天邊月亮低垂,宵禁的時分快到,這場宴席才終於有了要散的意思。
這席間的酒乍一嘗不烈,實則後勁不小,姜錦當果子露似的多吃了幾杯,眼下已經開始有些頭痛。
要散場了,她求之不得。
姜錦琢磨著應該再沒她什麼事兒,剛要和裴清妍一起離席,便被薛靖瑤身邊的婢子恭恭敬敬的叫住了。
」姜姑娘,「婢子低垂眼帘,道:「大夫人請您留步,有事相商。」
模糊的酒意瞬間消散,姜錦第一反應便是大夫人那邊要查的事情或許有了眉目,她正色道:「好,我這就隨你去。」
內殿裡,薛靖瑤已經解了厚重的外袍,換上了輕薄合宜的便衫,她正斜坐在美人靠上,膝上攏著條羊毛小毯,一左一右各有一個婢女,正膝前為她捏腿解乏。
姜錦頓在幾步外,道:「大夫人。」
她再一抬眼,便見另一個婢女,從她身後,也領了人進來。
薛靖瑤眉頭都沒抬,想必人也是她叫的。
姜錦收回了流連的目光,心下疑惑。
怎麼把她和裴臨一道找來了?
作者有話說:
喵的,再熬夜我就是小狗,明天努力早點寫完(惡狠狠)
——
◉ 第38章
前月。
深夜, 范陽去往雲州的路上。
夜雨聲聲,山路濕滑,實在不是個趕路的好時候。
然而凌家兄妹卻顧不上這些, 他們只帶了斗笠, 手把著手, 在崎嶇的山路上蜿蜒前行。
下著雨, 天上理所當然的沒有月亮,夜色深沉,凌霄腳下一滑, 險些就摔倒在污泥沼中。
好在她的二哥及時拽住了她。
凌峰仰起頭,從斗笠的邊緣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的聲音就像活吞了秤砣那般沙啞低沉,「找處山洞,我們歇一會兒吧。」
凌霄正在俯身揉自己的膝蓋。
原本的凌峰雖然比大哥要寡言,但也不算個沉悶性子, 可這一路以來,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除卻必須的溝通, 幾乎不再開口。
凌霄有些驚訝,她直起身, 抬頭,眸子在夜色浸染下顯得更亮了。
她說:「不用了二哥, 沒有扭到。我們走吧。」
凌峰也沒有強求, 他點點頭, 隨即壓低斗笠,和妹妹繼續往前。
並非是他們硬要做苦行僧找罪受。
事實上, 是他們不得不在夜裡趕路, 也不得不避開沿途官道和城鎮, 抄小路前行。
因為他們察覺到,不只是他們想要找到害死家人的仇家。
那日的始作俑者,他們似乎發現了自己滅口沒滅乾淨,也正在找尋「漏網之魚」。
雨漸漸小了些,凌霄感受著迎面撲來的涼意,說:「我們得回家看看,看看鏢局裡還有沒有什麼線索。」
凌峰在前面沉默地開路,許久後,他才道:「很危險,如果他們也覺得我們會這樣想。」
前世今生相關的大事小情,連日來,凌霄都不知在腦子裡盤桓過多少遍了,她說:「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事發的地方被清掃得乾乾淨淨,一點線索也沒有留下。」
不,還有其他的辦法,只是……
凌峰迴頭,竹編的帽檐下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這個辦法,甚至還可以讓妹妹也不再被那伙人發現,不再繼續擔驚受怕。
凌霄沒注意到凌峰的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總覺得,阿耶像是知道點什麼。」
凌峰動作一頓,他問:「為什麼這麼說?」
那一夜的經歷,只要有一丁點再出現在腦海里,就足以讓凌霄心痛如絞。
她回憶著父親最後的表情,鬆開了緊咬的牙關,道:「他讓我不要報仇,我先前只覺得……他是不想讓我從此陷在灰燼中,怕我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我現在卻覺得,他就像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冒著風險的事情,一朝出現這個沒有超脫他預料的結果,所以才這麼說。」
凌峰的聲音混在雨聲里,有些飄渺,他說:「這就是你執意要回一趟鏢局的原因。」
凌霄點頭,「是的,如果阿耶早有預感,如果……他自始至終都清楚自己送的是什麼人的什麼東西……他那麼謹慎的人,一定不會不留後路的。」
凌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什麼也沒再說。
或許真是天可憐見吧,這場綿延的雨沒有下整夜,天未亮時便停了,兄妹倆相攜而往,從小路混進了雲州攸縣,凌家鏢局世代經營的地方。
知道有人在找他們,兄妹倆改換了裝束,簡單塗抹了面容,扮作是一對走商至此的貨郎夫婦。
在此地土生土長,口音是一個大問題,凌峰的攸縣口音太難掩飾,他乾脆就假裝是個啞巴。
好在凌霄不是真正十五歲的那個凌霄了,她伴隨姜錦在長安生活了多年,一口官話說得極為流利,一路矇混過來,並未叫路人發覺她是攸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