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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坐以待斃不是裴臨的作風,這次,他打算借著這點先知先覺的優勢,早早的剷除那些潛伏在附近的危險。
裴臨先去山崖下尋了自己的劍,準備提著它,先割幾個腦袋,再去和他的手下會合。
受著傷,本不該托大。可雖然是重回少年時,但是多年戰場搏殺的肌肉記憶還在,那些花錢就能買通的江湖人士,占著人數優勢,也就能為難為難十六七的他了。
如今要料理他們,裴臨自信和砍瓜切菜也沒什麼區別。
哪怕踩在枯枝敗葉上,裴臨的腳步也幾無聲響。
他影子一般的出現,又如影子一般消失。
不過半個時辰間,那些分散開來、正在山中搜尋「重傷垂死」的裴臨好回去領賞的刺客,便都被他搜羅了起來。
裴臨拎著鮮血淋漓的劍,眼神有些疲倦。面對著眼前死不瞑目的屍首,他忽然有點懷疑,自己上輩子怎麼就被這種貨色給差點逼上絕路了?
他輕輕一嘆,正要割下眼前最後這人的腦袋,忽聽得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從樹影后傳來。
練家子的腳步聲和尋常人是不同的。
裴臨聽出了端倪,他眉梢一挑,卻並沒有閃身退後觀察情況的意思。
他甚至還往前邁了兩步。
人似乎是聞著血腥味來的,腳步聲越近便壓得越低,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從樹後探了出來,是個看起來比裴臨大不了幾歲的少年郎君。
看清負手站著的人是裴臨的一瞬間,他的神色陡然間便由警惕變成了欣喜,旋即快步狂奔過來,激動喚道:「三郎!」
裴臨在東眷這一代人中行三,故有此稱。
他微微一笑,頷首道:「元柏。」
倒還有意外之喜。
想必是這一世他出來收拾首尾,不等他和姜錦去往雲州,就提前遇見了循跡而來的手下。
元柏和他的孿生哥哥元松,自小與裴臨一處長大、一處習武,到後來,更是和他一起扛著槍上戰場,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並不能草率歸入侍從一列。
元柏激動地差點沒一腳踩到地上死得不太安祥的這位仁兄,被屍體絆了一絆才冷靜下來,「屬下來遲,三郎您可有大礙?」
說完,元柏就收了聲,他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句屁話。
看裴臨這一身血跡斑斑的衣服,怎麼可能無礙?
裴臨性子冷淡,驟見故人也不過稍有些感慨,他說道:「受了傷,被我……」
他吞掉那句差點出口的「夫人」,話音微頓,像是在思考該如何稱呼姜錦,末了只道:「被一個經過的獵戶女救了回去,已無大礙。你們呢?在清河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
元柏低下頭,頗有些自慚,他說:「沒等到清河,就有人要對我們下手,我們人多,也不怕他,回過味後察覺這怕是陷阱,擔心您這邊更危險,就急忙趕回來了。」
他捶胸頓足道:「差點就來遲了!」
「不遲,你來得正好,」裴臨道:「正好替我做一件事。」
元柏滿口應下,「三郎吩咐便是,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裴臨揚起雙手,趕走一旁樹枝上叫得正歡的烏鴉,向下指了指地上的屍首,「割了他們的腦袋,送回冀州。」
冀州……元柏一愣,「送予刺史?您的意思是,這一次是他下的手?」
雖是問句,但元柏的口氣並不疑惑,估計也似有所感。
裴臨輕笑一聲,道:「總得讓他知道,他花的銀子打水漂了。但是別讓他知道,是我們送回去的。」
雖然看不到裴肅的表情,但他很是期待。
元柏頭腦直率,一句也沒問裴臨的意圖,他只是把拳頭捏得嘎吱作響,沉聲道:「好,屬下一定讓他親眼看看,這些人的下場!」
說著,他低眉覷了一眼地上的這位仁兄喉間利落的致命傷,再想及方才一路看到的景象,心肝驀地打了個顫。
怎么半月未見,他覺得裴臨的這一手劍法愈發得出神入化了。
元柏和他親兄弟都是習武的好苗子,然而他們從小和裴臨一起學,儘管年紀長上一些,卻從來都打不過他。是以元柏也沒覺著有多訝異,只當是裴臨又領悟了什麼關竅。
他有些眼饞,問道:「三郎,你這是又受哪位神仙點撥,哪日也教一教我和元松吧。」
戰場上,技不如人就只有死路一條。這可不是仙人點撥,而是真正在刀光劍影里磨練出來的本事。
聞言,裴臨順手掂了一把劍鞘,招了招手,道:「替我做一件事,完了什麼都教給你。」
元柏附耳過來,聽清是什麼事情之後,撇著個嘴道:「還以為是什麼呢,就收拾個地痞流氓,包在我身上。」
裴臨淡淡道:「我只是怕自己下手沒輕沒重,人直接死了。」
那夜若不是姜錦阻攔,他的匕首已經刺入了那醉鬼的喉嚨。
敢覬覦他的妻子,死未免是個太草率的下場。
元柏應下,又問:「那三郎,你不打算回去了嗎?」
「回去裴家?」裴臨玩味一笑,「我會自然是會回去的。」
只不過,不是眼下。
——
老獵戶的屋子空蕩蕩的。床褥整潔,甚至瞧不出人待過的痕跡。
怎麼回事?姜錦眉心一蹙。
裴臨從不是莽撞的人,才過去一晚,要拿他命的追兵肯定還沒有走遠,怎麼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