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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押司這份工作,再不入流也是正兒八經的小吏,大字不識可不行。
只是沈家這些年花銷太大,老爺子從生病到去世那幾年,不但掏空了家底,還欠了些外債,加上沈徐氏不停的生兒子,沈爹單位的福利再好也免不了元氣大傷。
如今總算把債務清空,但一家六口的衣食住行也不是小數目,實在沒幾個余錢了。
偏偏城裡花銷極高,先生們的束脩甚至是鎮上的兩三倍,沈麗姝偶然聽到她爹沈家旺跟妻子商量,準備最近攢些錢,明後年送兒子回鎮上念書,鎮上束脩便宜,一次可以把老大老二都送去。
那樣家裡就輕省了,他們兩口子可以抓緊再生兩個,才能不辜負老爺子的期盼。
沈家旺這個大名是過繼後後取的,寄託了老爺子對他最樸素的期許——希望家族子孫興旺。
就連離世前,老爺子嘴裡念叨的也是多子多孫。
沈爹是孝子,自然時時不敢忘老爺子的遺願。
但沈麗姝聽得就很懷疑人生了,家裡幾個礦啊,敢這麼生?
還真是活到老生到老了。
但在這個孝道大過天的時代,她又不能衝進去勸她爹不要那麼孝順。
沈麗姝便知道,指望爹娘計劃生育是不可能了,她只能積極自救、發家致富,才能養活自己和未來源源不斷的弟弟妹妹們。
說回沈文殊的教育問題,受傳統觀念影響,沈家旺和沈徐氏對長子還是寄予厚望的,在攢夠他的學費之前,沈家旺下班回家就陸陸續續教他認認字。
他跟老爺子進城後也上過幾年學,犧牲一點夜生活給兒子開蒙倒沒什麼問題。
只是沈文殊也就是普通孩子,算不上笨也沒有多聰明,父親怎麼教他就怎麼學,完了照樣帶著跟屁蟲弟弟去街上跟小夥伴們瘋玩,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瀟灑自在。
直到他姐的芯子被替換,沈文殊的好日子徹底宣告結束。
最初是沈麗姝突發奇想要跟弟弟一起學認字。
她上輩子好歹接受過大學教育,學起繁體字堪比開了掛,饒是她儘量控制了自己的學習速度,不想那麼驚世駭俗,不經意表現出來的「過目不忘」本事依然讓沈家旺驚呼神童,從此時不時就跟妻子感嘆,只恨自家姝娘不是男兒身。
父母的態度讓身為長子的沈文殊幼小的心靈遭受到了極大打擊,信心徹底被秒成渣渣。
小小男子漢也有自尊心,為了早日變得像長姊一樣優秀,沈文殊不再像過去那樣遊手好閒,沉迷每天和小夥伴們上房揭瓦的活動中,他開始用更多的時間來溫習功課、練習寫字,家裡還沒有筆墨紙硯供他練手,就用樹枝在地上練習。
然後小少年就發現,原來這只是他受苦受難的開始。
長姊不僅在識字書寫算數上甩他一百條街,搞錢的能力更是讓他下輩子都望塵莫及,並且為了更好的搞錢,她過去為母親承擔的那一半家務工作,完完全全落到了他的身上。
於是沈文殊短暫童年宣告結束,每天溫習功課的同時還要幫母親拖地洗碗照看熊弟弟,兩個月前那種無憂無慮在街上浪的日子,已經像上輩子一樣遙遠了。
沈文殊家裡蹲的時候還帶上了小尾巴沈進殊,這調皮搗蛋的熊孩子是他大哥的跟屁蟲,沈徐氏也害怕沒有大兒子帶著,二兒子自己去外面玩會被欺負,有意把他拘在了家裡。
這小傢伙可不像他一生要強的大哥,雖然他自己也當上了哥哥,在心理上還把自己當寶寶呢,比不上哥哥姊姊就比不上了,他廢材得心安理得,蹲在家裡也忙著招貓逗狗,每天吃飯睡覺鬧弟弟。
於是無形中又給他哥增加了許多工作量。
不過沈麗姝才不在意大弟的動機是什麼,她只對他發奮圖強的行為表示很欣慰。
她喜歡搞錢,可不喜歡自己累死累活的搞錢,如果弟弟們都能支愣起來,未來都給她當勞動力,她豈不是直接躺贏?
所以她看到大弟蹲在地上寫字的畫面就不由自主露出姨母笑,還總想慫恿二弟跟他哥一起學習競賽。
可惜老二不為所動,恬不知恥的仰著小臉朝她賣萌:「我想聽阿姊講故事。」
他畢竟還小,沈麗姝倒也沒太捉急,爽快的問,「那你想聽什麼故事?」
沈文殊見狀也不由自主放下了手中樹枝,眼巴巴的望著她。
沈麗姝沒有哄熊孩子的特殊技巧,更不是什麼教育專家,穿到這樣複雜的家庭環境中,她只能努力做工端水大師。
沈文殊說是長子,也才比二弟大兩歲,依然是個孩子,就算沈麗姝內心對他寄予厚望,巴不得他立刻成長起來給她打工,她也不會做揠苗助長的事情。
講故事之前,她便把眼巴巴的大弟也叫過來,「大弟也過來,你們乖乖坐好不要調皮,我就給你們講講前些天在瓦子裡聽過的故事。」
她這段時間為了搞錢混跡勾欄瓦舍、夜市酒樓,聽了一肚子的曲藝雜說。
說實話,這些故事更適合成人欄目,她更應該給小蘿蔔頭弟弟們講講美好的童話故事。
只不過沈麗姝知道,她這段時間的表現已經夠震驚全家了,父母他們只是出於護犢心理才沒對她起疑,但為了讓這輩子的爹娘過得安心一些,也讓親朋鄰居們不要把自己當怪物看,沈麗姝決定搞錢以外的地方都要藏拙,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低調平庸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