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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耐心的給她們指路, 「穿過這道垂花門, 再往前幾步, 便有丫鬟婆子在院子裡忙活, 只要說一聲, 她們都會引二位去見老太太和娘子, 客人不必拘束,主家沒那麼多規矩。」
很顯然,沈麗姝他們都被這個猝不及防的安排打斷了步調, 臉色一時間頗為精彩,被門房看出了端倪。
不過這也是正常,外人見他家老爺不繼續考科舉也不當官, 就以為他家跟鎮上那些地主老財沒區別了, 哪裡知道他們是書香門第, 底蘊又豈是那些張揚膚淺的暴發戶能比的?
許多人來他們家, 都免不了大驚小怪、一驚一乍的,相比之下,今兒來得這家已經是難得的規矩守禮,雖然他們也都面露驚詫,但就連最小的孩子也安安靜靜、並不喧譁吵鬧,這就強過一大半客人了。
門房不由得想,聽說今兒來拜訪的這家客人,男人是在京里衙門當差的,雖不是什麼大人物,回到鄉里卻也是人人都搶著招待的座上賓,登門拜訪也這般誠意十足,還將一家老小帶上了,都穿著簇新且合身的衣裳,雖不是富貴的綢緞,卻也是好料子,剪裁和針腳都很細密,看著就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難得是把子女們教得懂事守禮,小小年紀就這般進退有度,可見父母也不是沒成算的。
老爺常交代他們,待人接物不能只觀其表,不知其里。
這一家,想來就是老爺口中值得一交的類型,他老李也覺得不錯,忍不住出聲安撫了這家人。
門房老李卻不知道,他不加最後一句還好,這麼一說,沈麗姝更覺得他在凡爾賽。
因為如果她沒記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中的二門,一般就是指二進以上院落中的垂花門。林舉人家中的女子,估計很少跨過垂花門來前院串門,她和她娘兩位女客就更不可能在前院逗留了;但門房更不能帶著外男隨意踏進後院,所以只在垂花門前給她們指路。
都這麼森嚴講究了,還叫沒多少規矩?
也可能是她沒見過世面吧,奮鬥這麼久,和小夥伴們也接觸過一些了不得的人物,那誰和那誰誰就不說了,即便齊孔目和秦公子那樣的,跟他們比起來也妥妥的高門出身。
沈爹幾次去齊家做客,齊孔目也都有順便邀請她,但沈麗姝太忙了,都抽不開身,每次都說下次一定,大半年了也沒能兌現這個「一定」。
於是迄今為止,林家是她到過的最氣派也最講究的大戶人家了。
門房大爺竟然也這麼凡爾賽,可惡,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嗎?
羨慕的眼淚都要從嘴角流出了,沈麗姝趕緊將其咽了回去,同時也收起了沒見過世面的嘴臉,可愛的歪頭等著她爹娘做決定。
自從回鎮上放飛自我了兩天,沈麗姝才猛然發現,帶著團隊創業的這幾個月,她真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奔著十項全能老媽子去的。
明明在開始創業之前,她還聰明的學會了藏拙,只關注特定的事情,其他時候就當個天真無邪的小朋友。
本來創業也不是非得什麼都懂,她更不用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掌握了抓大放小的訣竅,輕輕鬆鬆也能當老闆的。
好在醒悟的不算晚。
沈麗姝自從發現這個問題,最近就徹底躺平了,帶頭當一條鹹魚,每天跟著一大群小朋友爬樹下河、吃喝玩樂,其餘的萬事不操心。
這會兒知道了林家格外講究,爹娘之前商量好的東西可能派不上用場了,沈麗姝也絲毫不緊張,就乖乖巧巧的等著大人做決定。
只不過沈麗姝突如其來的鹹魚行為,無意中給了弟弟們錯誤的暗示,他們一看,無敵聰明能幹的阿姊這麼氣定神閒、遊刃有餘,說明問題不大,他們也用不著慌張。
本來進入林家大門,沈文殊和沈進殊都被這威嚴的氣勢弄得有點望而卻步了,現在卻像是吃了顆定心丸,兄弟倆也泰然自若了起來,內心非但不慌,還莫名的堅信他們一定能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徹底放鬆的小朋友們,也下意識有樣學樣,歪著小腦袋抬眼去看爹娘。
除了被沈徐氏抱在懷裡的小弟,沈麗姝和大弟二弟不小心就按照身高排排站了,姐弟三個眉眼間都有幾分相似,又都是白淨秀氣的長相,現在連神情和動作都一模一樣了,效果堪比現實版俄羅斯套娃。
林夫子不知道什麼是俄羅斯套娃,但也覺得這一幕有趣得緊,不禁多看了幾眼。
他本就喜歡沈家這兩個學生。年紀最小卻特別人小鬼大、觸類旁通的沈進殊不必說,相信無論哪個先生都不會討厭這樣學什麼都快的弟子,就連天資稍顯平庸的沈文殊他也是喜歡的,聖人說天道酬勤,沈文殊只要能將這份勤勉好學發揚光大,往後成就也差不了。
總之,這兄弟倆都是他短暫的教書生涯中,難得遇到的好苗子,若不是打從心底喜歡他們,林夫子也不會費力幫他們鋪路。
畢竟林舉人名分上是他族兄,實際並不常來往,因為這位族兄從小就端方持重,特別能說教,沒少逮著他教訓,導致他習慣了躲著對方走。
一躲就躲了這麼多年。
如今倒好,他竟然要把自己看好的苗子送到族兄手上,費盡口舌請他收徒,林夫子覺得自己付出了太多。
不過現在看到學生們天真無邪又處變不驚的優秀表現,便覺得這一切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