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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謝老太太扭捏了一陣,總覺得住到文氏舊仆家中去,好象有些失了威風,低了文氏一頭。但現實的壓力擺在這裡,她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心裡安慰自己,說張俏姐不是文氏的陪嫁,原該是謝家的婢女才對,不過是恰好被安排到文氏屋裡侍候罷了。她謝家老封君接受謝家舊婢的接濟,乃是一樁主慈仆義的佳話,怎麼也好過對那姓溫的官兒低聲下氣,叫二房的宋氏看了笑話。
李貨郎見謝家眾人都願意隨自己走,心裡也鬆了口氣。說真的,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他是真不放心他們自個兒流落在外的。住到自己家裡,也好讓他們夫妻有機會報答文氏昔日大恩。
謝慕林見事情定下,便出面與李貨郎交涉,表示家人都是婦孺,幾乎個個體弱,還有好幾人生了病,今日又饑渴交加,更沒有體力走遠路了。不知道李家在何處?若是離得遠,恐怕要租兩輛馬車代步才行,問李貨郎能不能幫忙辦到?
李貨郎笑道:「這有何難?我早就想到了,因此早早訂好了船,只等二太太這邊能動身,我立刻就能把船叫過來。」
船?
謝慕林恍然。謝映真很少出家門,出門也多是坐家裡的馬車,因此沒有這個概念。而謝慕林從謝映真的記憶中得知,這個京城並不是她原本以為的北京,而是南京,金陵城,所以城中水上交通也相當發達。如果李貨郎家住在離河道不遠的地方,那從謝家門前的珍珠橋下坐船走水路,確實比坐車要省事方便多了。
李貨郎放下擔子,消失了沒多久,就把訂好的船帶了回來,果然是在珍珠橋下的小碼頭上船。雖然船隻不大,但載謝家一門老小是足夠了。
艄公技術很好,船也寬大幹淨,謝家眾人坐在船中,有烏篷遮頂,暫時不用太擔心寒風,人人心裡都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李貨郎家環境如何,但謝家嫁出去的大丫頭,無論如何也不至於窮得叮噹響的。文氏一向寬和恤下,對丫頭們很好,嫁出去的人年節時回來給她請安,她總有賞賜。張俏姐每年來幾回,得的賞就夠一家人一年嚼用了。李貨郎又是常年在達官貴人云集的地區叫賣針頭線腦、脂粉首飾的小生意人,家裡至少也是小富。其實只要李家房子乾淨些,吃食衣裳不缺,謝家眾人便覺得比關押在謝家宅子裡忍飢挨餓強了。
這兩日他們真是吃盡了苦頭。
謝慕林安置好哥哥,叫他趁機閉目養養神,回復一下體力,又跟李貨郎商量,可知道他家附近有哪位醫術比較好的大夫?想請來給所有人診一診脈。二哥四弟都病得比較厲害,四妹也在發燒呢,不能輕忽。小孩子發燒不好好治,是有可能會導致嚴重後果的。
謝老太太斜眼看著這個所謂的侄孫女兒,心裡十分不得勁兒。她可是年紀最大、輩份最高的長輩,她也身體不適得很,怎麼謝映真提都沒提起她來呢?
謝慕林都懶得理謝老太太。她已經悄悄問過母親文氏了,謝謹之雖然一向體弱,但之所以病得這麼厲害,完全是謝老太太作的。
園子裡設宴的水閣並不是什麼溫暖的地方,但為了宴客,水閣里還是擺有不少炭盆、銀霜炭、手爐腳爐和茶水、酒以及點心吃食的。謝老太太、文氏與謝謹之三人被關押在水閣中,有臨時隔出來的暖閣安身,有軟榻、羅漢床可以睡,有炭盆取暖,有薄被厚褥可蓋,有茶爐子可以煮熱水,有壽桃糕餅之類的可以充飢,可以說條件不比上房差多少。
可謝老太太性子自私,又沒有遠見,以為一夜過後,謝家就會無事了,她喊冷,便叫文氏把能搜羅到的炭盆與銀霜炭都堆到自己身邊用了。沒想到曹氏事先並沒有考慮到婆婆會在這地方過夜,準備的存貨不多。溫暖的一夜過後,存炭量就基本見底了,謝家人的圈禁生涯卻還在繼續。
謝老太太見狀抓瞎了。為了自保,她把能用的被褥都搬到自己身邊來,只分出兩張薄被給孫子,卻沒考慮過文氏會如何,還指使文氏去燒席間的椅凳,生火取暖燒水。
謝家用的家俱何等結實?用料也是上好的。沒有工具,用手劈柴麼?這哪裡是柔弱的文氏幹得來的活?干不來,謝老太太自然就要罵人了。
謝謹之是孝子,怎會眼睜睜看著母親受累受冷?他將自己的被子分給母親蓋,又代替母親去幹活,好讓母親能歇口氣。謝老太太見狀,心裡生氣,覺得這個親孫子到底名義上只是侄孫,隔了一層,就不夠孝順體貼了。她便索性真的支使謝謹之干起粗活來,也沒放過文氏,每日叫罵不休,連看守的士兵也覺得奇葩。
可憐謝謹之,本就體弱,在水閣里冷了兩天,累了兩天,吃不好,睡不好,穿不暖,還要日夜憂心坐牢的父親與生病的妹妹,很快就病倒了。大理寺官員提審,他都起不了身。即使謝老太太再不樂意,也只能讓文氏扶自己去接受審問了。還好謝老太太不在時,他趁機在暖閣里休息了一陣,稍稍回復了一點體力,這才有力氣從園子裡走到大門口,卻再也撐不下去了。
謝慕林只覺得他們這一家子,從謝璞到謝謹之、謝徽之,攤上謝老太太這麼一位不講理的長輩,真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船走得很快。李貨郎家住北門橋附近的魚市街,走水路沒多久就到了。李貨郎先下了船,先把貨擔寄存在旁邊的茶館裡,然後飛快地雇了兩個八、九歲大的孩子,一人一文錢,分別往自家與他兄弟家送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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