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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太太這個病,起初其實是被自己嚇出來的。
她們主僕三人住在金陵城郊山間的避暑小莊裡,雖然生活不大方便,但日子還算平靜。珍珠與何婆子隱約猜到謝老太太是招惹了什麼禍事,得罪了某位貴人,才會逃到城外來避難的,但若論起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們也說不上來。然而她們都覺得,謝老太太不可能真的惹來殺身之禍,因此,只要在城外避一避風頭,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去了。
直到蔣婆子遲遲沒有音信,何婆子奉謝老太太之命回家探查,從大金姨娘手裡拿到了三姑娘謝映容留的信,情勢頓時就急轉直下。
謝老太太看了謝映容的書信,仿佛見到了什麼極可怕的事情一般,面色大變,冷汗直冒,差點兒從椅子上滑落在地。她立刻命令珍珠與何婆子收拾行李,僱車離開。
珍珠與何婆子只覺得莫名其妙,連忙安撫她。後者因回過謝家大宅一趟,沒察覺到家裡有什麼異樣,便以為謝老太太是誤會了什麼,就一再告訴她家中無事,城裡也一片平靜,什麼事都沒發生,讓她不要害怕。
謝老太太聞言,便問了她幾個問題。
大小姐謝映慧是不是被永寧長公主府的人接走了?走後有給家裡送過信麼?帶走的人有回過家麼?
何婆子的答案分別是:是的。沒有。沒有。
三姑娘謝映容是不是受了重傷?是不是住進了卞家,還得到了寧國侯府的庇護?
何婆子從大金姨娘那裡聽說過些消息,所以答案都是肯定的。
三姑娘謝映容是怎麼受的傷呢?又是在哪裡受的傷?
這方面何婆子就不清楚了。不過據大金姨娘的說法,謝映容是因為在家無聊,想念從前在承恩寺后街時的日子,忽然想回那座小宅里住兩天,就收拾行李,帶著丫頭過去了。當她去承恩寺里為老太太上香祈福的時候,遇上寺中出事,她被砸得頭破血流,幾乎丟了一條性命。還好當時卞家老太太也在寺中,又一向挺喜歡她,就把她接回家裡養傷了。卞家與寧國侯府正是姻親,家裡雖不是十分富貴,卻勝在清靜。
大金姨娘的說法很模糊,對於謝映容受傷的原因又吞吞吐吐地不肯細說,只強調現在她已沒有大礙。但謝老太太卻越聽越害怕,嘴裡念叨著什麼「躲起來也逃不過」的話,不肯再聽人勸了,堅持要珍珠與何婆子去收拾東西,甚至不打算回城裡家中去取行李。
珍珠與何婆子無奈,只得照她的意思行事,立刻去附近雇了兩輛馬車。她們主僕出城雖然匆忙,卻也有六七箱行李,沒有兩輛車,如何裝得下?
那天晚上,京郊下起了傾盆大雨,行人早就奔走回家避雨了,謝老太太主僕三人卻坐著馬車,駛上了大道。謝老太太嫌雨天船隻走不快,放棄了水路,改而坐馬車走陸路,可在這種天氣出門,哪個車夫受得了?哪怕謝老太太出了重金,也只是暫時讓他們順服下來罷了。
他們連著趕了三天的路,日夜兼程。不但車夫累壞了,謝老太太也撐不住了。
她是上了年紀的人,雨天出行,又受了涼,再加上心神不定,整天擔驚受怕地,到了溧水一帶,終於撐不下去了,就停下了腳步,住進客棧里休養兩日。何婆子還請了大夫給她看病。
謝老太太病還未有起色,噩耗就傳來了——那兩名車夫盜走了一箱行李,連人帶車趁夜消失了。那箱行李恰恰是謝老太太那六七箱行李中,最值錢的一箱,裡頭有她帶出來的幾乎所有盤纏細軟,值七八百兩銀子呢,她老人家的首飾私房,也都在裡頭。她統共也就給家裡留了百來兩銀子罷了。
謝老太太當即就急得吐了血,慌得珍珠與何婆子手足無措。後來大夫開藥,把她的病情暫時穩住了,卻也囑咐她,要好生調養,遇事儘量心平氣和些,以後有機會,最好另找名醫診治,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謝老太太覺得那大夫說話不中聽,本事也稀疏平常,很想罵人的,然而她沒力氣反駁回去了。她在客棧里住的是最好的上房,可手頭的銀子不多了。多虧珍珠與何婆子都是忠心的好奴婢,還願意拿出自己的首飾典當,湊足了她的藥錢,卻沒法在客棧里繼續住下去了,便勸她回金陵家中養病。
然而謝老太太不答應,她對金陵城十分懼怕,堅持不肯回去。
珍珠只得改了主意,勸她尋個繁華些的城鎮休養,請位好些的大夫來診治。當時珍珠的建議是,江寧或溧陽。溧水其實也不是不行,但那裡沒有更好的大夫了。
然而江寧離金陵太近,溧陽又太陌生。謝老太太最終決定回自己的老家湖州去。她娘家在湖州的長興縣,在那裡還有祖宅和族人親友,以及父親死後,由族中做主過繼來承襲香火的嗣弟。
珍珠與何婆子都不是謝老太太的陪嫁陪房,並不知道她老家在長興縣,還有些吃驚呢。不過想到謝老太太娘家親人在那裡,她們去了就有依靠,便聽從了謝老太太之命。
她們讓客棧的人幫忙,當了兩身新做的綢衣,雇了可靠的馬車與車夫。但這回的馬車,與先前雇的相比,就要簡陋多了。主僕三人連同六箱行李擠在一起,環境根本與「舒適」二字不沾邊,偏偏又沒有足夠的銀子再雇一輛車了。她們就這麼勉強擠著,坐車撐到了長興縣。謝老太太一路上既沒休息好,又奔波勞累,病情更重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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