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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學究竟如何,師雁行暫時不得而知,但孟暉的態度她很喜歡。
進門看清彼此後,孟暉難免有瞬間驚愕,但很快就調整過來。
他先行了個見面禮,開門見山地問道:「多謝姑娘,不知姑娘想讓我做什麼呢?」
師雁行避開,受了半禮,又還禮。
聽聽這話問的!
多好!
同樣是猜到這資助有所圖,但王玫上來就是「你饞我的身子」,而孟暉卻是「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師雁行請他坐下,又讓上茶,待潤了唇舌,這才道:「先生如此坦蕩,實在令人佩服。」
孟暉順了順洗得泛白的長袍,坦然道:「人窮則志短,如今我既伸手向人要錢,難不成還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先生會有個好前程的。」師雁行說得很認真。
知世故而不世故,精明卻不油滑,這樣的人很好。
只要給他機會,一定能趁勢而起。
孟暉拱拱手,「那就借姑娘吉言。」
他比誰都想高中。
頓了頓,孟暉又認真承諾,「如今我家徒四壁身無長物,無以為報,但若來日得勢,只要不違背天地良心,必報姑娘今日大恩。」
天下沒有白給的炊餅,他既領了情,來日自然該回報一二。
「不違背天地良心」……
師雁行禁不住笑起來。
他是讀書人,按理說應該像王玫那樣將「律法」「朝廷」掛在嘴邊,縱然起誓,應該說諸如「不違背律法朝廷」「不冒犯龍威」之類的話。
但孟暉沒有。
真有意思。
這就意味著,將來的某一天,他可以幫忙做些不那麼光明的事情。
真是個通透而現實的人才。
師雁行心滿意足,再一次感慨道:「先生來日定會有大好前程。」
孟暉拱了拱手,沒有過分謙虛。
他也希望如此。
「至於報答,」師雁行想了下,說,「現在談這些為時尚早,我只希望先生早日得償所願,到那個時候再談也不遲。」
孟暉點頭,「也好。」
現在的他,確實沒什麼承諾的底氣。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快,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搞定了,師雁行頓覺神清氣爽。
「從今往後,先生一路的費用都由我承擔,除裴先生外,外人不會知道。」師雁行正色道,「我會資助先生包括並不僅限於路費、住宿費,甚至必要的社交費用,希望先生不為瑣事發愁,能將更多的心神放在正道上。」
「至於日後的人情往來,我們也可以商議,」師雁行說,「但我需要看到成效。」
孟暉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迅速蜷縮了下,面上微微做燒。
老實講,這樣赤裸裸地將讀書科舉當成買賣,擺到明面上來談,哪怕心裡認了,可真做起來時仍有些不習慣。
但這是沒法子的事,他沒有錢,他需要錢。
縣學的先生們憐惜他,可好多先生本身就不寬裕,況且伸手接了一次,以後還能厚著臉皮繼續扒在先生們身上吸血嗎?
他不忍心。
但這位師姑娘的資助就不同了。
他們都有所圖,各取所需……
「後年便是鄉試,」孟暉用力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一字一頓道,「我必中舉。」
有了錢,他就能安心讀書,放心考試了。
師雁行喜歡有野心的人。
「好,那我就靜候先生佳音了。」
離開時,孟暉忍不住問了個早就想問的問題。
「敢問姑娘是裴先生的什麼人?」
這個問題,之前的三名秀才都沒問過,師雁行也沒主動說。
「我是先生的弟子。」師雁行坦然道。
孟暉低低啊了聲,又笑,「果然如此。」
說來也是巧,之前他去找裴遠山答疑解惑時,曾無意中看見師雁行出入,當時就有了猜測,剛才進門見是她,這份猜測便已隱隱有了答案。
見他笑容中隱約帶著幾分苦澀,師雁行也大大方方問:「先生似乎不太喜歡這個答案。」
孟暉的表情漸漸複雜起來,過了會兒才實話實說:「其實之前我曾想拜裴先生為師,但他說不收。」
「為什麼?」師雁行來了興趣。
孟暉沮喪道:「他說我向學之心不誠。」
師雁行哦了聲,有點明白了。
孟暉固然喜歡讀書,但更看重科舉,非常渴望出人頭地,確實不太符合裴遠山收徒的標準。
「為什麼?」
話趕話說到這兒,孟暉已經有點激動了。
「你是不是想說,裴先生說你向學之心不誠,不肯收你為徒,可為什麼轉頭又收了一個女商戶?豈非自相矛盾?」
孟暉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既覺得自己懷疑師長、質疑資助人,有點狼心狗肺,卻又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師雁行站起身來,在室內踱了幾步,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悠悠說:「我覺得你可能把某些事情搞混了。」
她轉過身來,看著孟暉。
「你以為的心誠,大約是一輩子只做一件事,你覺得我都不想別的了,難道還不夠有誠意嗎?」
孟暉下意識點頭。
確實。
我一輩子讀書科舉,為何反倒不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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