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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他確實做了不少事,可弄來的錢財,也並非全進了私囊。
現在回想起來,張心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都說以史為鑑,曾經他看那些前車之鑑,總覺得自己跟他們不一樣,會是個例外。
可如今看來,都一樣。
張芳聽得心驚膽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您怎能說這樣喪氣話!您為朝廷操勞這麼多年,背了多少罵名!若沒了您……」
尚未可知?糊塗!
現在最要緊的,是看清究竟誰是獵人,誰是鹿。
張心曾是獵人,也曾以為自己會永遠是獵人。
可就像太陽會東升西落,萬物花謝花開,哪兒有什麼永遠?
張心就看了他一眼,竟然笑了。
「這麼多年了,多大人了,怎麼還看不明白?這天下沒了誰都不要緊,我?我算什麼!」
什麼百姓,什麼朝臣,都只是工具。
用完了,自然也就該丟了。
其實他早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一直不想承認,心存僥倖,想自己會不會是例外。
張心忽然打了個哆嗦,覺得有些冷。
張芳見了,忙將虎皮往上拉了拉,又把火盆往前挪了挪。
張心閉上眼睛眯了會兒。
屋裡靜得嚇人,張芳甚至把呼吸都努力放緩了,一時間,只能聽見外頭隱約的呼嘯的北風。
「快過年啦。」張心半閉著眼睛嘆了句,想了會兒,對兒子招招手,「趕明兒你替我上個摺子,人老啦,不中用了,舊病復發,且在家養幾日。若他們有什麼要問的,只管來。」
「爹!」張芳的聲音都帶了顫,說不清是怕還是氣。
到了這個時候,只怕父親前腳上了摺子,後腳陛下就准了。
若沒有權力在手,豈不任人宰割?
他才要說話,外頭卻有人來傳話,當即起身去了外間,低聲問道:「又怎麼了?」
管家親自過來回話,先往裡間瞅了眼才壓低聲音道:「外頭來了衛隊,把咱家這條街都圍了。」
這就要軟禁了麼?張芳心頭一驚,咬牙切齒罵了一句,過了會兒才擺擺手,「你去吧。」
「陛下下手了?」他才進去,裡頭張心就語氣平靜的來了句。
張芳張了張嘴,知道瞞不過,只好去他跟前道:「也未必是,畢竟嚷出來三司會審的名頭,總得做點什麼給外頭的刁民看。」
張心呵呵幾聲,沒多說。
「爹,都這樣了,您告病的摺子還遞嗎?」
「遞!」張心毫不猶豫道,「明兒一早就遞。」
他手上經的事兒太多,如今看來,恐怕這道坎兒是邁不過去了。
他這輩子,什麼都有了,縱然此時撒手西去,也沒什麼不知足的。
唯獨一個兒子放不下……
但願陛下看了摺子,能顧念這麼多年自己操勞的份兒上,給張家留點血脈。
見父親閉了眼,半天不言語,張芳站起身來,緩緩退出去。
「對了,」張心突然來了句,「那個李秋啊……」
他沒說完,張芳卻懂了,「兒子前幾日已經安排了。」
「唔,行了,天色不早,你去吧,不必過來陪我用飯了。」張心像是沒了力氣,不再出聲。
與此同時,田頃、宋雲鷺、柴擒虎和師雁行師兄妹四人齊聚師家好味,也在商議對策。
天冷,人多,正好吃火鍋。
羊大骨和魚湯熬得鍋底,最是鮮美不過,將各色肉放在外頭凍上幾個時辰,略硬的時候,拿進來快刀切薄片。
高湯鍋底燒滾了,大泡兒咕嘟嘟冒上來炸開,筷子尖兒提著肉片在熱湯內起起伏伏几下,略變了色就成了。
往蘸料碟子裡一按,大口吃,汁水豐沛,又鮮又燙。
「那老瘋子著實可惡,」田頃直接將一大盤肉卷丟進去,心裡默念幾個數,用大抓籬一口氣撈出來,分派給眾人,「今天雖打斷了,可他韌性非常,一日不成,來日必然還要捲土重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什麼為官者家眷也不許經商,那叫他們這些商戶出身的官員如何自處?
難不成考中了科舉,就要把祖宗家業都丟了?
要麼乾脆直接修改律法,商戶不得科舉不就得了!
「我早就聽過他的威名,」宋雲鷺比其他人早來京城幾年,了解更多,也是一臉苦澀,「他無黨無派,做事不管不顧,陛下也是又愛又恨。」
真不愧是張心,竟想出馮田這步棋。
就算無力回天,也結結實實能噁心他們一把。
若處理不好,被馮田抓住不放,來日小師弟的功勞都要變得不那麼名正言順。
柴擒虎面無表情涮肉,一股腦按在師雁行碗裡,聞言略一沉吟,「正面說是說不通的,最好私底下見了,萬一鬧得僵,也能隨機應變。」
馮田此人雖固執,可到底也是個人,是人就有弱點,只要仔細點,總能找到。
「不如讓我試試。」師雁行忽道。
三位師兄齊刷刷看過來。
師雁行順手往鍋里丟了點粉皮慢慢煮,笑道:「說到底,這事兒就是沖我來的,二師兄也不過受了池魚之災罷了。你們若想跟他講道理,那是痴心妄想。」
馮田這種人,說白了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有自己的一整套邏輯,形成完整的邏輯閉環,不能以常理度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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