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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得知方文才母子的舉動之後,田頃就一直擱在心裡,越想越不舒坦, 必要做點什麼才好。
在他看來, 他們裴門的人不欺負旁人也就罷了, 斷沒有被人壓到頭上還忍氣吞聲的道理!
古人云,忍一時風平浪靜, 退一步海闊天空。
但田頃覺得不行。
分明就是忍一時越想越氣, 退一步萬丈深淵。
那方家母子如此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就是覺得小師妹一家沒個倚仗嗎?
若真沒有也就算了, 可分明有呀!
師父師兄都在, 總不能平白叫人折辱了去。
田頃思慮已定, 當即捧了捧肚皮,對裴遠山和宮夫人道:「師父師娘, 我出門啦!」
宮夫人以為他又要去師家好味,就順口囑咐說:「多看著些, 別給你小師妹添麻煩。」
田頃在外雖然張狂,卻有個天大的好處, 就是從不對自己人說謊。
於是老老實實道:「今日不去那邊。弟子自覺最近功課懈怠了,有意找本地學子探討一二。」
此言一出, 裴遠山當場就覺得不大對勁, 抬頭瞅著他那張胖臉兒。
田頃袖著手,乖乖給他看。
良久,就聽裴遠山淡淡道:「去吧, 莫要惹出大亂子來。」
田頃一聽, 哦吼~
「莫要惹出大亂子來」
那言外之意就是, 我惹點小的,不過分吧!
得了恩準的田頃越發上頭,踱著四方步就出了縣學。
前幾日他已打聽好了,本地學子總愛在聚雲酒樓「以才會友」,而那方文才作為本地知名舉子之一,又慣愛出風頭,素來是各路文會中的常客。
八月鄉試在即,那聚雲樓中更是隔三差五就有一會。
田頃到了之後一打聽,二樓果然又聚了幾個學子。
那夥計見他穿長袍戴方巾,瞧著也是個讀書人,便客氣道:「老爺是外地來的麼,以前竟沒見過尊容,可要上去一會?」
田頃也不著急,先在大堂內靠近樓梯口處撿了一張桌子坐下。
「若有好茶來一壺吃,我且先聽聽各位高論。」
在這裡正好可以聽到二樓傳出來的說話聲。
那夥計見他年紀雖輕,但氣派非凡,並不敢怠慢,還特意去後面告訴了管事的。
不多時,管事的親自送了一壺茶上來,額外還有兩干兩濕四樣糕餅果子。
田頃瞧了一眼,卻是常見的鮮果並桃酥,芝麻片等物,也不放在心上。
嗨,這些比起小師妹做的新巧吃食可差遠啦!
八月就是鄉試,文人們聚會尤其頻繁,又有許多各懷心思的富戶專門到這裡蹲點兒押寶,希望來日來一出榜下捉婿的美談,故而田頃坐下沒多久,一樓大堂就客滿了,也陸續來了幾個讀書人模樣的年輕人往二樓去。
田頃一邊吃茶,一邊聽著上面傳下來的討論聲、追捧聲,吃吃發笑。
真是整瓶不滿半瓶晃蕩,一個個不過庸碌之輩罷了,偶然中了秀才中了舉便得意起來,旁人略說幾句好話就當了真。
轉眼快到晌午,店內客人漸多,因一樓客滿,後面來的幾個生意人打扮的食客四下看了一回,便舉步往二樓走去。
誰知剛上去沒多久就爆發出一陣鬨笑,也不知哪個學子來了一嗓子,「你們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在座的都是什麼人,竟就這樣冒冒失失扎進來!還不快出去,莫要污了我們的學問!」
下頭大堂內的客人們也有笑的,也有嘆的,也有氣的,還有說那幾個上去的人沒眼色的。
大堂內的夥計聽了,忙一溜小跑,衝上去勸和。
田頃皺眉,見方才那幾個人麵皮紫漲,非但飯沒能吃一口,反倒被人灰頭土臉攆下來,十分狼狽。
「幾位且住,」他忽然出聲叫住對方,「這酒樓既然開在此處,就是與人買賣的,斷然沒有把客人往外攆的道理!幾位兄台若不嫌棄,且在我這裡吃喝!」
那幾人卻羞憤異常,扭著臉拱手謝了他的好意,大跨步出了聚雲樓。
不多時,夥計自二樓下來,上面也漸漸平息,只偶爾夾雜著兩聲議論傳出。
「如此市儈之徒,竟妄圖與我們同坐!」
「張兄說的極是,那銅嗅味我隔著三丈遠,便覺得嗆得慌……」
「哈哈,我看他剛才還想搭話呢!」
田頃冷笑出聲,圓潤的下巴跟著抖了抖,徑直起身,撩起長袍上去了。
他步伐沉重,走起來動靜甚大,還沒露頭眾人便已聽見聲響,紛紛回首來看。
見他也是文人打扮,又面生,倒都做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上前詢問他名諱。
田頃不欲與此等沽名釣譽之輩深交,只敷衍道:「一個俗人罷了,只來貴寶地探親,無意中聽說一位方舉人學問甚好,特來討教一回。」
眾人一聽,齊齊扭頭去看窗邊的中年男子,笑道:「方兄之美名果然傳播四方。」
田頃看那方舉人,四十上下年紀,典型北方人長相,身材高大發密眉濃,一身衣料也頗考究,但這麼看著倒有幾分一表人材的意思。
他打量方文才,方文才也在打量他。
見田頃穿戴頗為華貴,扇子下竟還墜著白玉比目墜子,頓時起了結交之心。
「不敢不敢,」他朝田頃拱了拱手,擺出一派主人翁的姿態,請他入座,「學問嘛,就是要大家一同議一議才好,兄台請出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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