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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乾燥的空氣中漸漸瀰漫開柑橘清香,將那點細微的煤炭味兒壓了下去。
秋分在火盆上額外架起沉重的鐵架子,又命人提了一把大銅壺來坐著。
為防溢水,只裝了半壺,火舌輕輕舔著壺底,不多時,就有白霧般的水汽從壺嘴兒冒出來。
冬日室內取暖難免乾燥,天長日久口鼻不適,放個熱水壺既方便用水,又能濕潤空氣,非常方便。
秋分隔水熱了一杯鮮牛乳,小心放到師雁行面前的矮榻上,這才輕手輕腳退出去。
離開之前,她習慣性抬頭瞧了眼,就見那位小掌柜眉眼含笑,斜靠在大枕頭上的身體放鬆,儼然是平時沒有的生動模樣。
寫信之人一定很得掌柜的歡心吧?秋分默默地想。
一共七封信,師雁行看了一回,最遠的是去歲十月,最近的是鄉試放榜後的九月。中間忙著趕路,一時半刻也找不到穩妥人幫忙寄信,索性都攢到一處發過來。
可惜兩邊隔得太遠,又是冬日行路艱難,九月份發出的信一直到了臘月才接到。
師雁行抿著嘴兒,一一拆開來看,心情愉快。
看完之後嘛,嗯……大部分都是廢話。
前頭幾封寫滿了路上的各種見聞,更像是絮絮叨叨的流水日記,什麼今天吃了烤雞,有點柴塞牙;
今天又吃了醬肉,略有些腥,不如小師妹做的好吃;
後日不幸遇見黑店,那老闆一頓素菜沒半點葷腥就敢要他二分銀子云雲。
柴擒虎瞧著人有點兒莽,可遣詞造句卻極精準細緻,三言兩語就栩栩如生。
只這麼看著信,師雁行眼前就好像放電影似的過了他一路見聞,不覺失笑。
委屈巴巴的。
後面柴老爺又有幾日錯過了宿頭,眾人在外面露宿,抬頭偶見星空甚美,一時感慨萬千,順便賦詩一首。
「不知小師妹可曾仰頭觀望?」
師雁行緩緩眨了下眼,順勢抬頭往窗子一瞧。
嗨,天色尚早,還看不見星星呢。
最後一封是放榜之後寫的,多是柴擒虎中舉後的安排,因要趕明年的春圍,直接就往京師去了,想必這個時候已經三兄弟匯合,又叫她不必擔心,問她和師父師娘的好。
除了這張信紙之外,信封里還有一張大紅灑金的箋子格外引人注目,打開一瞧,竟然是中舉放榜當日衙門給出的報喜帖子。
師雁行怔了下才慢慢打開。
「恭祝柴擒虎高中第五名經魁……」下頭跟著籍貫和生辰,並有官府的大印,還有一些套路吉祥話什麼的。
師雁行之前從未見過這個,正經很新鮮,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看過幾回,忽然也跟著笑起來。
「嘖,如今是正經的舉人老爺啦!」
這麼說著,仿佛就能看見柴擒虎得意洋洋叉腰仰頭笑的樣兒。
不,不對。
他很張揚,可每每這種時候,卻又很愛面子,想必一定是佯裝鎮定,偏要湊到人家跟前聽好話。聽完了,卻又裝作不上心的樣子,大咧咧說些「算不得什麼」的混帳話。
可其實呢?心裡只怕要美翻啦!嘴角都恨不得咧到後腦勺去。
哼!
這口是心非的小狗兒!
腦補完畢,師雁行也被自己的幼稚逗樂了,又抓過那張報喜帖子來看。
輕飄飄的,說名貴也不名貴,不過一張紅紙罷了。
說不名貴,卻極名貴,這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一張。
哪怕遠隔千里之遙,他也迫切地要將這份歡喜與她分享。
「我要去做官啦。」
當初城外送別時,他是這麼說的。
師雁行就覺得,好像心裡原本空蕩蕩的角落在被某種奇異的東西慢慢充實,又從裡面萌生出嶄新的體驗,如春日嫩芽,秋日碩果,令人滿懷期待。
哎,也不知怎的,臉好像有點熱。
大約是炭火燒得太旺了些吧。
師雁行順手用那帖子扇了扇風,抬手將窗子推開一條縫。
冷風瞬間擠了進來,裹挾著不知誰家的清幽梅香,叫人精神為之一振。
聽見開窗的動靜,秋分抓著才繡了一半的荷包過來看究竟,見狀忙道:「掌柜的,下雪不冷化雪冷,外面正化雪呢,屋裡又暖和,可不敢吹冷風呢,當心著涼。」
師雁行訕訕道:「你將火盆拿遠些,今兒是不是炭放多了?」
秋分忙放下荷包,叫了人來挪火盆,一邊挪動還一邊疑惑道:「沒呀,日日都是這麼些……」
今兒比昨兒還冷呢!
師雁行莫名有點心虛,立刻穿鞋下榻,抱著那些書信流水帳往裡間去。
靠牆有個單獨的箱子,她從隨身荷包掏出鑰匙打開,裡邊還有一隻孤零零的石頭小狗。
看見小狗,師雁行又習慣性笑了下,將這些書信全都放在一起,小心鎖好,鑰匙照例貼身放著。
又過了一個時辰,天正式黑了,秋分進來掌燈,又問師雁行晚飯吃什麼。
冬日天黑得早,別看外頭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可也不過才酉時過半,也就是晚上六點的樣子。
師雁行想了一回,突然來了興致。
「你叫人去和面,等會兒我自己做個油潑麵吃,再配點胡辣湯。」
吃麵吧,面就挺好!
油潑麵的配料很簡單,做出來的模樣也平平無奇,不懂行的人看了甚至會覺得有些寒酸。<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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