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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事不當場抖摟開,只怕日後後患無窮,必會弄巧成拙。
「她就是那位遠山先生的高足。」
黃夫人愣了下,才回過神來,「遠山先生?可是前兩年在朝堂上公然彈劾國舅爺而被貶官的裴青裴先生?」
裴青,字淡之,號遠山先生。
因他日常寫詩作畫常用後者落款,又曾結廬而居,名為遠山齋,久而久之,世人便都尊稱他裴遠山了,真名喊的反倒少。
周斌點頭,「正是。」
裴遠山是這些年少有的奇才,早年未曾中舉時,便已有才名在外,只是性情古怪,常有出人意料之舉。
但或許恰恰是因為他這種不合時宜的言行舉止,反而被無數清流所推崇,在士人階層中地位極高。
縱然黃夫人是個閨閣女眷,卻也聽過遠山先生的大名,隱約聽說如今有些落魄了,似乎在鄉野間教書。
只是萬萬沒想到,竟然就在自家丈夫轄下的鄉野。
聯想自己方才的舉動,黃夫人不禁老臉微紅,「哎呀,這可真是……失禮了。只是怎的竟是……」
若果然是遠山先生的高足,自家相公還真沒那麼大的臉面叫人家做妾!
可竟是個商女!
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可轉念一想,做出此舉的是遠山先生,似乎又不那麼令人意外了。
若他時時事事循規蹈矩,又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周雅也曾讀過遠山先生文集,聽了這話,不禁大吃一驚,又問那女弟子的姓名,年齡。
黃夫人細細想了一回,「到底是遠山先生,眼光竟好的很,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無依無靠,能有今時今日的身家,實屬不易。老爺也是的,怎麼提前與我說?險些失了禮數。」
又要叫心腹丫頭準備表禮,誰知又被周斌攔下。
「依我說,你竟不必忙。」周斌老神在在道,「之前的蘇北海曾與我來信,說這師徒二人竟是一般古怪,一個不對外說,一個不對外揚,可問到臉上時卻也坦蕩,可見不是那等流於世俗之輩。
若那遠山先生有心叫人照應弟子的生意,只怕早就對外宣揚了,又何必低調至今?眼見是順其自然。既如此,若咱們大張旗鼓走動起來,豈不違背其心愿?」
黃夫人一聽,「老爺言之有理,是我莽撞了。」
「這是其一,」周斌繼續道,「遠山先生固然有才名,來日起復也未可知,可他一向恃才傲物性情古怪,樹敵頗多,這也是不爭的事實,難保來日不會有人落井下石。若咱們與他往來甚密,來日對方發難,豈不是要受無妄之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所以就是眼下這種尺度最好:
暗中照應著,但不要做的太打眼,來日裴門興起,他們自然該領情。
而即便將來裴門遭殃,他周斌的照應也沒落在明面上,認誰都抓不著把柄。
說白了,他也在押寶,而且是刀切豆腐兩面光的押寶。
不管日後裴遠山能否起復,裴門是否榮耀,都不吃虧。
周雅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不過區區幾盤菜罷了,沒成想竟有這許多門道!
黃夫人沉吟片刻,「話雖如此,也不好怠慢了,趕明兒我敲打敲打上下的人,叫他們不要眼皮子淺,不為別的,傳出去也不好聽。」
想了一回又說:「賞錢麼,自然是不必給的,可那姑娘自己揣著明白裝糊塗,咱們卻不能真糊塗,總不好見天兒的讓人白白破費。叫我說,不如就叫她送進菜單子來,咱們每日點上一兩個,照舊結帳。
一來呢,照顧了她的生意,二來也全了遠山先生的臉面,外頭的人也拿不著話柄,老爺以為如何?」
周斌聞言,捻須頷首,「就這麼辦吧。」
夫妻兩個說這些話完全沒有避諱周雅,一是覺得沒必要,二來也是孩子大了,該學著為人處世,了解周圍的人際關係。
周雅也確實認真聽了,回去躺在床上還睡不著,只好翻身坐起來,問晚飯時陪自己過去的心腹丫頭和奶娘。
「你們說那位師掌柜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她從小到大見過的姑娘很多,身份有高有低,有貴有賤,可卻從未有一人被父母這般評價。
周雅能聽得出來,父親對那位小師掌柜頗為欣賞,這是從沒有過的事。
並非家人沒有接待過貴女,也曾有過更謹慎的態度,但那些全都因為那些姑娘的出身,但這次不是。
誠然,那位小師掌柜有個很了不起的老師,但聽上去她的所作所為和師門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很有點亂搞一氣的意思。
心腹丫頭和奶娘對視一眼,「這,這可怎麼說呢?」
她們上哪知道去?
周雅托著下巴換了個姿勢,似乎完全不在意她們的答案。
「遠山先生為什麼收她為徒呢?」
她是個做買賣的呀。
既無高貴出身,又無過人才氣,想不通。
丫頭替她鋪床,聞言笑道:「許是一時運氣罷了。」
周雅又換了個姿勢,「嗨,你不懂。」
收徒這種事是能講運氣的嗎?
丫頭又笑,「好姑娘,我們連大字都不識幾個,自然是不懂的。可您既然這麼想知道,何不親自去瞧瞧?」
「哎呦喂,你這丫頭,三天兩頭不作騰出些事故來就難受!」奶娘聽了,終於忍不住勸道,「任她再好也是個做買賣的,千好萬好,還能越過咱們姑娘去?外頭亂得很,姑娘千金貴體,如今也大了,怎麼好整日價往外面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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