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最初說話那衙役才接住,就聽對方「嘶」了聲。
「咋了?」
師雁行迅速收回手,低頭對著虎口處拼命吹氣,一張小臉兒疼得都皺巴了。
「沒,沒事。幹活磨的,過幾天就好了。」
兩個衙役下意識順著一瞧,就見兩隻乾瘦而稚嫩的小手上赫然堆著幾團爛乎乎的血泡,幾個破口子的地方都能看見裡面嫩生生的鮮肉。
兩人都沉默了,臉上有點不自在。
過猶不及,師雁行當著他們的面吹了吹傷口,眼眶微紅,便要告辭。
她轉過身,慢吞吞往外走。
一,二,三,
「等等!」
一直沒說話的那個衙役突然喊,「你忘了拿錢了。」
順利拿到了錢,師雁行很高興,但江茴和魚陣卻因為再次看到了她手上的血泡,情緒低落。
江茴很自責。
她覺得自己一個當娘的沒本事,還要靠孩子養活,特別不應該。
師雁行就笑,「我也不真是孩子啊。」
江茴抿著嘴瞪她,「你現在就是孩子!」
魚陣看上去比自己受傷還疼,一整天都縮在師雁行身邊,扒著她的手,撅起小嘴兒往上吹氣,「呼~呼~」
呼呼就不疼了。
上輩子師雁行分明生在一個大家族,可因重男輕女,愣是沒沾到半點光,連親生爹媽都視她為無物。
少有的幾次噓寒問暖過後,也每每伴隨著,「你哥那邊……」「幫幫你弟……」
漸漸的,曾經渴望親情的少女死了心,最後乾脆淨身出戶,自建門庭。
她垂著眼眸,看著這一輩子意外得來的親人,心臟鼓脹,悄然漫出一種陌生又酸澀的情緒。
為什麼有的人分明血脈相連,卻形同陌路。
而有的不過萍水相逢,卻能相濡以沫?
「對了,我做點新東西給你們吃吧!」
她不太擅長表達感情,只好用美食略作填補。
「還折騰什麼,」江茴嗔怪道,「每日都不夠你忙的。」
「沒事兒。」
見師雁行執意要下地,江茴一反常態地果決,「你說,我來做。」
如今但凡沾水的活計都讓江茴包了,便是日常駕車、盛菜也都是她,師雁行只需要每日切菜翻炒即可,兩人也算分工明確。
魚陣雖小,卻也懂事,每日見娘親和姐姐忙得不可開交,也鬧著要幫忙。
師雁行拗不過,就分派給她拉風箱的活計。
屁大點兒的小孩兒,兩條細胳膊如何拉得動?於是每次魚陣都全身發力,撅著屁股,使出吃奶的勁兒推,「嘿咻~嘿咻~」
師雁行指揮著江茴去把這些天攢的土豆澱粉稱出來大約二兩,先用石臼碾成細細的粉末,過篩。
先用一點,古代食鹽不純,可以加到約莫四五克。
用涼白開攪勻,之後再加開水燙熟,再加剩下的土豆澱粉,揉成雪白光潔的麵團。
「有壓麵條的工具嗎?」
這年月民間吃麵條都是先把麵團擀成大而薄的餅,之後摺疊起來切成手擀麵。
但老實講,師雁行對江茴的手藝沒啥信心。
好消息是,江茴自己也沒信心,而亡夫同樣沒有。
所以他生前做了很多小工具,包括並不僅限於壓麵條的木筒子。
那木筒子乍一看很像水壺,只是底部戳了很多大小均等的孔,上面有類似槓桿的木棍。
用時將麵團塞入筒子,人在另一端加力,麵團就會自孔中變成麵條擠出來了。
趁著江茴帶魚陣壓土豆粉,師雁行去用左手煮了個高湯底。
如今她們滷肉做兩斤半,炒菜用肉一斤,至少每天要割三斤半肉,儼然已經成了那肉鋪的大主顧。
張屠戶也從一開始的愛答不理,變成了如今的燦若老菊。
見時機成熟,師雁行鼓勵江茴與那張屠戶進行了第二次討價還價,達成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新條件:
肉還是比外頭便宜一文錢,但每兩天送一根大棒骨,而且不能颳得太乾淨!
所以現在她們日日都有骨頭湯喝。
吃得好了,營養足了,師雁行和魚陣姊妹倆吹了氣兒似的長。
尤其是後者,簡直一天一個樣,如今小臉蛋子鼓嘭嘭肉嘟嘟,原本一頭稀疏的黃毛也日益濃密發黑,很像個美人坯子了。
雪白的骨湯打著滾冒著泡,師雁行單獨舀出來幾勺,用小砂煲盛了,將壓好的土豆粉放到裡面煮。
江茴和魚陣用一模一樣的姿勢蹲在旁邊,托著下巴看,魚陣的腮幫子肉都擠出來。
師雁行看著就笑。
嗯,蠟筆小新臉誠不我欺。
不多時,土豆粉變得透明,如白蛇,似銀龍,隨著水流上下翻滾,竟有幾分空靈矯健之美。
師雁行往裡澆了一勺滷汁,湯汁中迅速暈染開瑰麗的油紅。又撒了碎菜葉子,滴幾滴香醋。
她先用小碗給魚陣挑出來幾根,又問江茴,「吃不吃辣子?」
香醋被熱力催發,酸甜的味道迅速瘋狂蔓延。
這酸味極淡,卻異常銳利,像戰場上無往不勝的利刃,輕而易舉地破開骨湯和滷汁的聯合封鎖,順利殺入圍觀者的鼻腔。
江茴和魚陣都跟著咽口水,「吃的吃的!」
魚陣也跟著學話,「吃的吃的。」<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