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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滷汁的關係,顏色很深,深到發黑的地步。
大約是小攤子,顧客有限,整隻的不好賣,桌上擺著的雞鴨都是提前拆分好的,頭腿翅膀脖子分門別類。
對見慣了黃色和淺棕色成品整雞鴨的人而言,有點詭異的陌生。
但很香!
特別香!
冷幽幽的那種香,特別勾人!
只聞了這麼一小會兒,陸振山甚至就清晰地感覺到口中涎水滿溢。
乖乖,了不得,連自己這久經考驗的老饕都受不住,何談外面的普通食客?
他最喜歡嘬鴨頭,便習慣性先舉箸去夾鴨頭。
這一下不要緊,筷子尖兒剛一碰到鴨頭,陸振山就是一驚。
好伶俐的法子!
人都有喜好,就好比自己喜歡啃鴨頭,兒子卻喜歡大鴨腿兒,渾家最愛勁道的鴨翅膀……每次買來一隻,都是分開吃。
可若只有一個人呢?
這樣分門別類的賣,就很靈活了。
陸振山一邊想,一邊嘆。
真是後生可畏!
相較燒雞燒鴨,這鹵貨似乎偏干一點,並沒有許多淋漓的汁水,反而更濃,似醬汁一般在鴨腦殼外掛了薄薄一層。
油亮亮,紅艷艷,悄然散發著香氣。
陸振山跟鴨頭對視片刻,便受到蠱惑般低頭,嘬!
這要是不舔一口,遭天譴啊!
唔,好鮮香味道!竟把鴨子本身的腥味兒蓋下去了,只留下鮮甜。
因汁水少,滷汁更濃稠,幾乎所有的味道都滲入肉絲里,骨頭都帶了香。
很入味,掀開腦殼後,連腦花兒都被染成深色,加了醬料的嫩豆腐似的。
鴨腦殼骨頭居多,外面也不過臉頰子和鴨舌、鴨唇能吃幾口,陸振山仔仔細細抿過,嘴唇上的鬍鬚被帶得一抖一抖,時不時噗噗吐出幾塊光溜溜的骨頭。
上面當真一絲兒肉也無。
哼,這是多年啃鴨腦殼的高手的尊嚴!
原本陸銘是不愛鴨頭的,可見他老爹啃得眼睛都快沒了,十二分陶醉,又嘟囔著該配點小酒,就忍不住偷偷咽口水。
這滷鴨他提前嘗過的,確實好吃。
可……有這麼好吃來著?
咋看別人吃,好像比自己吃還香啊!
「咦,有兩個味兒?」陸振山啃完一隻鴨腦殼,意猶未盡,又抓起一截鴨脖子,一口下去,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美味在口腔內炸裂。
不光是滷汁的香,竟還伴著隱晦的熱流,又甜又辣!
陳大廚點頭,「是,好像一個是原味,就是跟滷肉同個料的,另有甜辣味,加了糖和辣椒。」
滷汁本身醇厚,似關中大漢,樸素而紮實,是把居家過日子的好手。
但吃的次數多了,難免覺得太平,似乎,少了點兒什麼。
這就好比家裡踏實能幹的漢子雖好,可天長日久的,少不得嫌過於平淡,心裡的賤脾氣就起來,想戳弄戳弄外面潑辣的小妖精。
那村口的鐵匠,幹活時總愛光著膀子,渾身結實的肌肉都被熾熱的爐火烤得紅彤彤,內外沁滿濕汗,光一照,油亮亮。
饞不饞?
那確實饞!
還想上手摸一摸,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麼滑……
而這份甜辣就是那麼潑!
非但沒有掩蓋滷汁本來的香,反而進一步激發,又佐以刺激,整個兒就瞬間……輕盈起來了?
陸振山不大擅長啃鴨脖,只用手指扯上面一條一條的肉吃,然後看著指甲縫裡堆滿的碎肉和醬料,十分糾結。
當著老夥計們和兒子的面,這手指頭,舔是不舔?
「嗯,賣得好,確實有他的道理。」他惋惜道。
也不知是惋惜自家酒樓沒有這般美味,還是惋惜當著外人不便豁出去老臉嘬手指。
旁邊的吳管事和陳大廚偷偷咽唾沫。
別嫌棄人家跟自家搶買賣,別說外頭食客,就連他們自家婆娘和崽子也偷偷去買來著……然後就被他們逮了個正著。
然後……大家就一起坐下來吃了。
陸銘不服氣,「爹,您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咱們酒樓的燒肉也不差。」
陸振山沒給他好臉色,叫了橘子皮熬的水來洗手,「若人家的不好,你這些天鬼鬼祟祟做什麼?」
陸銘一噎,不敢頂撞,卻忍不住回頭瞪吳管事和陳大廚。
哼,耳報神!
耳報神,不對,吳管事和陳大廚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曉得陸家酒樓離不開他們,倒也不怕陸銘看。
訓完了孽子,陸振山又去嘗難倒陳大廚的涼拌腐竹,入口便是眼前一亮。
「這個好!」
鮮,就是很鮮!
確實有淡淡的豆香味兒,但卻幾乎沒有那濃重的豆腥氣,連他這個不大愛吃豆腐的人嘗了,都覺得能幹一大盤。
他又嘗了一塊,然後單獨夾出一條,洗淨了手,在盤子裡細細扯開瞧。
竟這樣薄!
是豆皮嗎?
可尋常豆皮,哪兒來這麼大的韌勁兒?
顏色很淺,絕對不是老陳卷豆皮那麼卷出來的。
很光滑,表面沒有任何紋路,也不像壓出來的。
還這樣細膩,一點兒豆渣子都沒有。
陸振山眯起老眼,幾乎將整張臉貼上去,忽然輕輕咦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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