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辰安靜靜在旁等著,他能理解王爺的心情,雖然他自己不承認,但剛動的心思,就得自己親手碾滅,確實不好受。
但王妃嫁到王府,不過半月而已,這點心思,也才幾日而已。下個月的此時,他們王爺怕是已經忘了。
兩個人在屋裡沉默了許久,辰安都打算再去將湯重新溫一遍,卻忽聽外頭傳來腳步聲,隨即便聽張立的聲音在帷簾外響起:「王爺,十二日前王爺陪王妃回門,留在宋府的梅香和蓮香,方才送回了關於王妃的全部消息。」
謝堯臣抬眼看向帷簾,眸色微動,道:「進來。」
張立聞言,呈著一個厚厚的信封進來,謝堯臣對辰安道:「煲湯等下再去送。」
說著,謝堯臣轉身在椅子上坐下,張立進來,將信呈給辰安,對謝堯臣道:「回稟王爺,梅香和蓮香連日調查,在宋府用了許多法子,恩威並施,已將王妃自小在宋府的生活,全部查清查明,並盡皆從旁得證,所得消息,準確無礙。」
謝堯臣點頭,抬抬手,示意張立退下,張立行禮退去。
謝堯臣半支著頭坐著,對辰安道:「念吧,本王剛睡醒,眼睛疼。」他最不喜夜裡在燈下看字,傷眼睛。
夜已深,屋裡很靜,能清晰的聽到辰安翻開紙張的聲音,亦能聽火苗輕微的噗簌聲。
信封拆開,裡面足有七張紙,寫滿密密麻麻的小楷,辰安大致掃了一遍,看了一眼謝堯臣,這才開口。
靜謐的夜裡,只剩下辰安輕而有力,又抑揚頓挫的聲音。
「寶裕十四年八月十五,中秋,王妃於戌時出生,同日生母亡故。」
「寶裕十四年冬月,宋俊為子嗣低調續弦,來年二月,繼室有孕。」
「寶裕十四年至寶裕二十二年,此八年間,繼室夫人孫氏,視王妃為己出,深得宋俊及魏家信任。」
「寶裕二十二年,魏家離京,遷至靜江府。同年冬,王妃八歲,告知宋俊,屋中下人不予燒炭,告知母親亦無果。宋俊怒而查證,卻發現屋中炭火充足,斥王妃故意栽贓繼母。同年,王妃冬衣送去浣洗時丟失,稱乃其妹宋瑤月所為,孫氏復又帶人從其屋中找到。宋父怒斥王妃,為懲其頑劣,奪其冬衣,那年冬,足有半月,王妃裹棉被以禦寒,故半月未去學堂。」
「寶裕二十三年,春,王妃九歲,尋至宋父,言及屋中已有兩日未送吃食,宋父不信,怒斥王妃,將其趕出書房。王妃當夜,只得取其生母嫁妝,偷帶星兒自狗洞離府,外出購買吃食。然,雖得吃食,卻被孫氏屋中人當場抓獲,送至宋父面前。宋父怒斥其胡用生母嫁妝,並將王妃生母留下所有嫁妝,交由孫氏保管。王妃跪地大哭,磕頭懇求,額見血跡,方才得以留下生母貼身首飾。」
「寶裕二十四年,秋,王妃十歲生辰,同為其母忌日。白日祭祀完生母后,是夜,與星兒獨在屋中,編兔兒燈為生辰禮。卻被孫氏告知宋父,不孝其母,宋父派人奪王妃屋中玩耍之物,便是連本畫冊,都未曾留下,從此宋父命王妃收斂心性,孩童之趣,再與王妃無關。」
「寶裕二十五年,夏,王妃舉家赴恆昌伯府赴宴,宋瑤月於宴會中盜主人家一方端硯,故意交予王妃,稱乃主人家所贈,轉贈姐姐。王妃以為妹妹願與其修好,歡喜收下。怎知宋瑤月告知主人家,姐姐從屋中取了一放端硯,當場人贓並獲。端硯珍貴,宴會丟臉,宋父罰王妃跪祠堂三日,並有一月,一日只有一餐。從此於宋父心中,王妃品行不端,心術不正。」
「寶裕二十七年,春,王妃十三歲,身高猛增,舊衣皆不能再穿。可許久未得新衣,袖短至小臂,裙擺至膝下,足足一春,王妃未敢出小院。」
「寶裕二十八年……」
辰安的聲音在屋中旋繞,一字一句,從謝堯臣耳中,一點點鑽入他的心間。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個畫面,他仿佛看到那個小姑娘,在所有不公和不平中掙扎的堅韌身影。
他眸色隨辰安所言,忽冷忽厲,忽悲忽怒,直到辰安全部念完,他依舊一聲不吭。
辰安念到寶裕三十年,也就是今年,全部念完後,辰安接著道:「梅香和蓮香還提到,除了這些令人驚駭的事件,孫氏母女,對王妃的欺辱,可謂是日日夜夜,間歇不停。夏不見驅蚊藥草,冬不見炭火新衣。常年剋扣月例,剋扣飯菜。凡見面,必少不得言語擠兌。王妃所言不虛,在宋家,王妃吃的苦,不僅在生活上,精神上亦不少。」
謝堯臣伸手按住眼睛,疲累地揉了揉,再放下手時,眼周通紅。
她之前跟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沒有撒謊,甚至實際情形,遠比她所說的,他想像的,更加叫人心悸。
所以那天,她跟自己要鳥哨,許是真的想玩兒。
想起她當時得到鳥哨時的笑容,謝堯臣心兀自一疼,怎麼會有人,在這種環境裡長大,還能笑得那麼開心?甚至被他戲弄之後,還有心情和他玩兒的有來有回。
要是換成他,經歷這樣的人生,怕是早就笑不出來了。他從小到大,雖然經歷過不少兇險,可是明面上,從來沒人敢怠慢他,宋尋月這般的經歷,是他未曾想像過的人生之苦。
辰安在一旁看著,他們王爺的神色,時而憤怒,時而又有些欣慰,心頭忽地有種預感,今晚這盅湯,怕是要送不出去了。<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