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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省榆中公社黃土生產隊,茫茫黃土地上,林君學佝僂著身子挑著個水桶,順著黃土坡下去,去坡下頭的蓄水池裡打水。
榆中公社所在的黃土坡是半乾旱地帶的,不靠山不靠水,黃土層又太厚,這邊的村民只能是挖個蓄水池,趁著夏季多雨,把這雨水給儲起來,一年四季十里八村人畜全靠蓄水池裡的雨水過活,人都這樣了,更別說灌溉田地里。
林君學夫妻倆給下放到黃土生產隊,就住在大隊不遠處一所荒廢的窯洞裡,那是解放前村里一家老人住的,老人百年歸去無後,這窯洞就歸了公,十幾年沒人住了,那門窗木頭給風雨腐朽的都快沒了,窗戶紙更是沒了,院子里茅草半米多高,窯洞裡摸一把全是灰。
這窯洞雖然破敗,黃土生產隊的村民淳樸忠厚,對於林君學夫妻這樣的臭老九也沒有過多敵視,夫妻倆在黃土生產隊活的很平和,秦瑤從大隊長手裡拿了窯洞的鑰匙,打開門,三眼窯洞塌了一半,拱形的洞口搭配著雙扇木頭門,大概是年數長了,木頭門一晃撲簌簌掉灰。
秦瑤苦中作樂道,「沒事兒,好在咱們睡覺的窯洞沒塌,院角那兩棵蘋果樹不錯,秋上收了蘋果可以做蘋果醬。」
林君學夫妻倆一起把窯洞拾掇乾淨,塌了的那一半窯洞一背簍一背簍的往山坡上背土,院子里的枯草也給拔乾淨了,夫妻倆就在黃土坡下安了家。
林君學挑著水回家,路上遇見牽羊背筐的村民,打個招呼繼續往窯洞走,恰好鎮上的郵遞員騎著自行車過來,看見他支棱著自行車停下,用當地土話說有他們夫妻倆的包裹,說是從河溪村所在的縣城寄來的。
河溪村?那不是蔓蔓下鄉的地方?
林君學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嘴唇翁動了幾下,滿臉激動。
坡下窯洞,面容秀美的中年女人從米缸里挖了一小捧蕎麥麵,打算給瘦脫相的丈夫蒸鍋蕎麥窩窩頭補補,平日裡夫妻倆吃的都是地瓜干或者是野菜窩窩頭,再加上一碗照的見人的菜湯,想吃油吃肉是不可能的。
秦瑤以前是多知書優雅,如今雖然生活操勞,眼角上多了幾條細紋,卻依舊跟村裡的婦女不一樣,宜喜宜嗔,一顰一笑都是風情,年輕的時候在當地那是頗有美名,在縣城上中學的時候,每天一下課在後面跟著的新派少年能排到學校街角,等上了高中更是了不得,來秦家提親的絡繹不絕。
秦瑤一個也沒不答應,誰知道後來看上了林爸這個書呆子,話說回來,林君學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書呆子,年輕那會兒痴迷看書,有時候能一天不吃飯都感覺不到餓。
不過自從有了兒子林坤跟女兒林蔓之後,書呆子爸爸也是位有擔當的好爸爸,秦瑤坐月子那會兒,家裡沒有餘錢請保姆照顧,兩家老人也無法來幫忙,半夜孩子哭叫,林君學一手抱著個娃兒,晃悠來晃悠去,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第二天出門去學校,那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給學校男老師戲稱位「兔子奶爸。」
想起這些往事來,當妻子的心裡就泛甜。
第29章
秦瑤在廚房裡忙活, 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在院中用廢棄木頭跟茅草搭了個木棚,木棚下頭黃泥盤了口灶台, 牆上鑿了孔放塊木板, 上面擺碗筷、鹽罐, 充當碗櫥,燒飯就從外面撿來的枯樹枝、樹葉跟枯草做然臉, 廚房雖然簡陋, 卻給收拾的乾淨整潔。
爬上黃土坡,走上百來米遠, 住在隔壁一孔窯洞裡的是漢語學院的賈教授和他的老母親, 他是跟林家夫妻一塊兒給下放到黃土生產隊的, 賈教授沒林爸好運氣,有妻子同甘共苦,老婆孩子都跟他劃清界限, 登報斷絕了關係, 只有老娘願意陪著他,如果哪天老母親走了, 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賈老太上了年紀,賈教授比林爸還文弱, 母子倆的日子比林家苦多了。
秦瑤每回蒸了窩頭, 就用乾淨的籠布包上一包,給賈老太送去, 別的不說, 總能管老人家一頓飽飯。
林家窯洞外除了顆蘋果樹, 另外開墾了一小塊菜地,因為缺水, 菜苗稀稀拉拉不成片,林君學依然樂此不疲每天挑水來澆,他稱之為「精神食糧」。
以前在城裡住著的時候,秦瑤用的都是蜂窩爐,也就是煤塊的,那時候林爸學校一個月給教職工發五斤的煤炭票,一到月初,煤炭廠門口就人頭攢動,攥著票等著買煤,有時候不走道,老林家買不到煤炭,那個月,家裡只能熄火去外頭買飯。
秦瑤每天給林坤林蔓兄妹倆一人一角錢二兩肉票,讓去外頭買肉燒餅吃。
八九歲的林蔓梳著馬尾辮,穿紅格子花小皮鞋,粉雕玉琢漂亮的跟洋娃娃一樣,林坤則是高興的搖頭晃腦跟過年似的,那小模樣.......秦瑤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往灶膛里塞了把柴。
今個兒蒸的窩頭奢侈加了兩勺豬油跟一把白面,鍋蓋一掀,一股兒油麵香充斥了整個小院,就在這時候,出門打水的林君學挑著扁擔興沖沖回家來了,「蔓蔓媽,快來,咱家蔓蔓寄信了!「
秦瑤驚喜的瞪大眼,手里的鍋蓋都要給摔了,忙不迭放下鍋蓋,雙手在粗布圍裙上擦了幾下,迎上來,「蔓蔓來的信?在哪兒呢?」
林君學把扁擔水桶放在牆角,眉飛色舞從懷裡掏出信來,「在我懷裡藏著呢,咱蔓蔓好不容易來次信,別給外頭的風沙刮跑了,你瞧瞧還有個大包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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