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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撐到膝蓋上直腰的時候,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
衛聽春僵在那裡,看到了他蜷縮著身體,慢慢轉過了頭……
墨發隨著他的動作掉落到臉側,露出了完整的臉。
他睜開眼,轉到衛聽春的方向,然後便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動作。
衛聽春被他突然注視驚得回神,連忙直起身,也終於將他看了個全面。
修眉鳳目,鼻樑修挺,唇形豐潤,輪廓俊削實在是一副難尋的好樣貌。只是蒼白得厲害。
皇室之人嘛,怎麼都不會生得差。
衛聽春首先注意的,是那個讓她因為自己也有,而被迫記憶深刻的眉心小痣。
生長在眉心靠下一點的鼻樑上方,朱紅色,不到米粒大。
衛聽春呼吸都隨著對視和姿勢一起停住,繼而視線下滑,對上了薛盈的眼睛。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呢?
衛聽春這麼多年見過了好多人,各種各樣的,但是沒有一雙眼睛,是和薛盈一樣的。
他眼尾微微上挑,薄薄的單眼皮覆蓋著眼球,線條流暢似一筆揮灑出的水墨山脊,眼頭壓出一條彎曲的細線,是一雙非常標準的鳳眼,但眼中卻毫無神采。
就連衛聽春見過的瀕死之人、痛失愛人心如死灰的人、也不會有這樣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說他是瞎的衛聽春都是信的。
他的眼中沒有確切的聚焦,也不幽深黑暗,他的瞳仁在此刻的光線之下呈現出些許茶色,一眼望到底,卻空空蕩蕩。
衛聽春努力回憶十年前那個在宮燈下面色被凍得青紫的小孩,幾乎無法將面前這少年人,同那張小臉聯繫到一起。
他那時候縱使瀕死,眼睛至少還是亮的,望著人的時候竭力眨動眼珠想要看清。
但是現在他分明雙眼清澈,卻讓人恍惚覺著那其中蒙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翳。
兩個人這樣一站一臥無聲對視,半晌無言。
不過心中萬千感慨的只有衛聽春一個,因為只有她才知道他們從前的一面之緣。
而對薛盈來說,她是誰?
她曾經是幫著自己母親虐待自己的走狗,現在是幫著兄弟們折磨他的惡奴。
按照劇情,她得對他出手,才不會ooc人設。
衛聽春閉了閉眼睛,上前一步,抬腳踩住了薛盈的腳踝。
薛盈毫無反應,衛聽春照著台詞念道:「你這天生的禍害,你親娘厭惡你,父皇厭惡你,活該你身為皇子卻活得連狗都不如!」
「你可還記得老奴吧?老奴卻是時時刻刻不敢忘呢!」衛聽春說著狠毒的話,心裡在下著大雨。
可憐的崽。
衛聽春加大碾動薛盈腳踝的力度,含恨吐出最後的台詞:「若不是你那找死的娘自縊,我又怎會被牽連淪落到這裡來!」
「你且給我好好受著吧!」
衛聽春最後踢了薛盈一腳,薛盈一直沒有反應,這一下是真的被踢疼了,也只是微微皺了下眉。
衛聽春卻不敢看他表情了,逃也似的跑掉了。
一邊跑一邊心裡已經成了汪洋。
她也不想,但是隨便改動劇情崩人設是會死人的。
衛聽春飛速回了自己院子裡面,門一關,推說自己頭疼,躺床上自閉了。
她從天亮一直躺到天黑,又從天黑躺到半夜,洗漱過後又接著躺,等過了半夜一點,她還沒有睡著。
她捂在被窩裡面,要把自己的指甲啃禿了。
這個世界的難度係數太大了。
主要是她對「小貓貓」下不去手。
衛聽春決定明天開始,讓翠雲他們動手。趕緊把劇情刷完,然後死回系統空間去!
不過她沒能等到明天,衛聽春看著系統時間,凌晨三點半。她眼睛還瞪得像燈泡一樣大。
她實在是如在火上炙烤,根本無法安心入睡。
穿著鞋走到窗邊一看,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雪。
鵝毛大雪,下得瘋了一般,天地之間早已經覆蓋上一片純白。
衛聽春不受控制地想到薛盈所在的禪悟院裡面,連房蓋都沒有,這要是雪下一夜,他不直接被埋了?
雖然她已經見識過了很多小世界的神奇,隨便怎麼吐血都不死的、科學完全解釋不了的穿透心臟還能活的。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薛盈經歷過這樣的劇情,真的能活下去嗎?
劇情上說,他被發現找回去,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才稍有好轉。
半年啊,劇情上輕飄飄的一句話。可要傷成什麼樣,才會將養半年才能起身?
他才十五啊……
他還只是個孩子。
衛聽春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從哪翻出了一個破舊的棉大氅,邁入了風雪之中。
ooc的警告聲被輕得不可聞的落雪聲音蓋過,衛聽春竟沒聽到。
第6章 二穿
衛聽春抱著大氅,頂著風雪跑到了禪悟院,然後她開始後悔了。
這麼多年她的工作準則,就是絕不與小世界內的人有劇情之外的任何牽扯,無論是行為上還是情感上。
她也一直都在奉行這個準則,可是面對這個「小貓貓」,衛聽春再次打破了這麼多年來的平衡,五年前動過的一次惻隱之心就像是一個謊言的伊始。
她需要用無數的謊言去覆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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