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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盈莫名看著衛聽春,衛聽春高興地搓了下自己眉心,但是她這身體不是自己的,搓了個空。
而後就笑著傾身去搓薛盈的眉心。
「啊啊啊好緊張啊!」衛聽春語調愉悅極了。
薛盈不明所以,但是他素來不是情緒外露之人,而且他對衛聽春的信任,達到了一種盲目的地步,就算是穿腸毒藥也會毫不猶豫喝下去,只要是衛聽春給他的,是什麼都沒有關係。
很快外面守著的婢女侍從,把溫著的甜粥端上來了,衛聽春連忙端起來,舀了一勺吹起來,吹好了就送到薛盈的嘴邊。
「吃!」
薛盈頓了頓道:「粥是給你溫的,就只有一碗,我並不餓。」
他因為味覺極其遲鈍,基本上除了正餐要吃東西維持身體之外,並沒有任何吃東西的習慣。
因為當食物沒有味道的時候,沒有人會喜歡吃東西。
衛聽春也不跟他解釋太多,把碗放下,一手捏了薛盈的兩腮,直接把湯勺塞到了他嘴裡。
很奇怪的是,她和薛盈雖然羈絆良久,但是相識相伴的時間實在是短暫得可憐。
但是他們間的相處非常奇特,衛聽春無論怎麼對待薛盈,都完全不用擔心薛盈會生氣鬧情緒。
她用那種方式給薛盈餵藥,又堪稱粗暴地給薛盈灌了一勺子粥。
薛盈竟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坐在那裡乖得不得了,衛聽春要他吃那他便吃吧。
但是本能要咽下去的時候,薛盈突然含著粥頓住了。
他的表情先是一片空白,而後便像是抽搐一樣扭曲了起來。
他慢慢抬起那雙弧度絕美的鳳眼看向衛聽春,眼神因為他眼中的巨震顯得如同一把刀一般凌厲逼人,雙眼赤紅像是含了一汪血淚。
但是衛聽春見到他的表情,卻半點不害怕,而是也瞪大眼睛看著他,眼中笑意簡直能化為濃稠的蜜漿流出來。
她眼中滿眼都是鼓勵。
薛盈含著那口粥,就這麼瞪著眼睛,眼淚瘋狂地滾落下來,大顆大顆的,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滴落在衛聽春和他之間。
衛聽春伸手去抹他的眼淚,兩個人之間在這樣令人緊張又激動,在這對於薛盈來說堪稱重塑人生一樣的緊要時刻,誰都沒說話。
他們之間相識苦短,卻已經默契入骨。
衛聽春只是不斷為他擦著眼淚,自己的眼中也開始有些朦朧起來。
她勾過薛盈的腦袋,無聲抱住了他,摸他的後腦,捏揉他的後頸安撫他的情緒。
薛盈始終含著那口粥,感覺自己像是墮入了一個夢。
多少年了,他只有在夢中的時候,才能夢到食物的正常滋味。他只有在夢裡,才能短暫找回吃東西的樂趣。
但是這樣的夢小時候忍飢挨餓的時候會夢到比較多,他已經好多年沒有夢到過了。
他頭靠著衛聽春的肩膀,弓著肩背渾身都開始發抖。
他滾動喉結,緩慢地,克制地,生怕驚散了這個美夢一般。
口中的粥食泛著五穀糜爛的香氣,甜膩得讓人覺得發齁,卻讓薛盈覺得他在這短短一次吞咽的時間裡,再世為人了一次。
人生來便有七情六慾,其中慾念裡面最容易滿足的,便是食慾。
食慾來源於人對食物的敏銳感知,一旦失去了味覺,那麼進食這最基本也最緊要的維持活著的行為,就變得食不甘味。
在他生身母親用滾水奪去了他的味覺,順帶著讓他險些變成啞巴之後,薛盈從未想過,自己這一生竟還能嘗到正常食物的味道。
他咽進去了,而後抬起雙臂緊緊抱住了衛聽春,用力到衛聽春都「哎呦」了一聲,用力到他自己都覺得疼。
而後他像個風雪之中終於感覺到溫度的小孩,顫抖著肩膀哽咽出聲。
薛盈的嗓音並沒有受滾水的影響,清脆好聽,如泉水叮咚,哭起來也是格外的好聽。
衛聽春抱著他一直笑,如聽仙樂。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幾歲的時候,在某次臘八前夕的時候,媽媽突然母愛泛濫了一次,給她盛了滿滿一碗臘八粥,允許她蹲在灶台邊上吃。
那時候的衛聽春也是這樣,吃過後很想抱著媽媽大哭一場。
但是那時候媽媽短暫泛濫的母愛已經收起,不允許她抱她,甚至扣了她晚上的正常飯食,說她吃了那麼多還吃,是豬崽轉世。
衛聽春一直把那個滾燙的味道記了好久,那時候山里買東西費勁,糖這種東西更是奢侈品,那碗臘八粥並不怎麼甜,放的是糖精,用的還是陳米也不怎麼香。
但是她特別能理解薛盈現在的感覺。
她任由薛盈抱著,安撫他,揉搓他,像是在安撫那時候情緒無處宣洩的自己。
等到薛盈終於哭好了,他的嗓子都有些啞。
外面的一行婢女侍從全都對著門口方向伏地跪下,通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因為這麼多年,沒有人聽到過太子痛哭。
薛盈就連很小的時候,被慶嬪虐待都不會哭的。
沒人疼的孩子是不會哭的。
只有有人疼有人愛的孩子,才會放肆大哭,撒嬌耍賴,要吹吹揉揉才能好。
衛聽春一直在揉薛盈,薛盈停下來後,眼睛紅得像是只兔子。
他看著衛聽春,直勾勾的,衛聽春把那碗溫度適宜的粥塞進了他手中,要他自己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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