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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暢的字跡,與之前的壓抑感截然不同。
再次歸來,那人似乎把曾經的壓抑完全釋放出來了,帶著怨憎,帶著復仇的暢快,一氣呵成地落筆。
而最頂端的一行,一切的結尾,是輕描淡寫的兩字。
「是我。」
刻字的力道出奇柔和,仿佛塵埃落定,所有事已成定局。
字跡乾淨利落,透出的平靜,甚至能讓人想到當時的畫面。
那人手中拿著從小握到大的石頭,遊刃有餘地在牆面刻下兩字,唇角帶著嘲諷,以及無與倫比的狂傲,像是即將登上王座,欣賞自己親手編排的好戲,正無比期待這幕的到來。
顧赦盯著這些字跡,若有所思,察覺到悠悠的視線:
「有古籍記載,赫家覆滅時,那一代的赫家子弟,是有史以來最天賦異稟的,人才輩出。嫡系就有七個,其中三小姐天賦最高,上面兩位大哥僅次與她,底下還有三個小弟。除了嫡系,庶出的子弟亦人才濟濟,導致赫家下任家主之位,遲遲無法定下。而且,相傳赫家還有個養子。」
「後來,赫家主病隕,家主之位由三小姐繼承,其他人輔佐。赫三小姐登上家主之位後,遵循父命,要與一個大家族聯姻,當時是一樁美談,強強聯姻,所有人都覺得赫家會藉此再上層樓,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但盛極則衰。」
對上漆黑的眼睛,意識到顧赦在專門與她說,悠悠豎了豎耳朵。
「赫家三小姐大喜之日,便是禍起之時,明月城一夜人空,盡變冤魂,沒人知曉當夜發生了何事。曾以驅邪捉鬼為榮的赫家子弟,化身厲鬼廝殺,互相吞噬彼此,最後誕生出六大鬼煞,而赫家三小姐從頭到尾不在其中,有人說她魂飛魄散,有人說她是唯一逃脫災禍之人,眾說紛紜,數千年過去,此事依舊沒有定論。」
頓了頓,他道:「鬼煞無憂,就是曾經的赫家二少爺,赫無憂。」
悠悠「嗷」了聲,表示明白了。
這些原著只交代的一點,她只知道鬼煞無憂是赫無憂,其餘倒不甚清楚。
趴在顧赦肩上,悠悠渾身灰絨忽地顫了顫,之前聽得入神沒留意,聽完發現外界陽光不知何時被烏雲遮住了,四周悄無聲息暗了下來。
悠悠背後發涼,總感覺有人在陰暗的柴堆里窺探一樣。
再看牆面這些密密麻麻的字,在「不是」與「是」之間徘徊,落筆之人像透著病態,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個極端。
悠悠汗毛倒豎,爪子撓了撓顧赦衣袍,腦袋挨著他脖頸,使勁拱了拱。
「嗷。」
快走快走。
頸側泛起柔軟的癢意,顧赦唇角微不可察地彎起弧度,他沒急著走,而是垂眸打量石塊,忽而道:「落筆之人怨念極重,此處陰冷,或許是有怨鬼徘徊的緣故。」
聞聲,肩上的抖動更厲害了,也叫得更厲害了。
「嗷嗷。」
悠悠使勁嚎了兩嗓子,試圖讓顧赦明白,可只聽到少年用遲疑的聲音道:「你是想躲到我懷裡嗎。」
悠悠趕忙搖頭,又叫了兩聲,可師弟好像真沒弄清她的意思,兀自將她從肩上接過來,攏到懷裡:「好了,按你說的做了,莫把嗓子叫啞了。」
悠悠:「……」
她無奈嘆氣,毛絨腦袋貼了貼少年溫熱的胸膛。
笨蛋,說好的鬼火狐鳴呢。
第69章
離開壓抑陰冷的柴房, 烏雲散去,烈日灑下的光芒照在悠悠身上,驅散了寒意。
她被顧赦單手攏在懷裡, 低埋的腦袋微動,逐漸冷靜下來。
顧赦當時看到牆角石塊,多半就猜到牆面有刻字了,所以撿起後,不假思索地往布滿灰塵的牆面劃。
悠悠心道:他或許在以己度人。
原著里,對顧赦幼年在烏霄殿的日子,著墨甚少, 但有過一段描寫。
在狹窄陰暗的房間裡,可以隱藏後背的牆角, 與幼時的顧赦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
沒人教他識字, 他躲在學堂外偷聽, 回房的路上,隨手撿起路邊的小石塊, 蹲在地上練習起筆畫……
許是如此經歷,顧赦沒有選擇去正堂那些明亮顯眼的恢宏地方,而是來到熟悉的領域。
悠悠微眯起眼,若真是以己度人, 他「度」得是誰。
鬼煞無憂嗎。
悠悠撓了撓絨毛,赫無憂當年是赫家光風霽月的二少爺,不可能住在陰暗潮濕的柴房, 遭受如此待遇。
一時沒想明白, 思忖間,悠悠朝逐漸遠離的偏僻小屋望了眼, 還未被陽光曬暖的身體,忽然打了個寒慄。
半敞的柴門內,隱隱站著個紅衣小孩,低著頭,背後充斥著昏暗。
似乎察覺她的注視,他抬起頭,緩緩掀起乾癟的眼皮。
一隻修長的手遮住悠悠的視線。
顧赦將呆住的小灰團按回懷裡,斜睨了眼,站在門口的紅衣小孩睜開眼,露出兩個黑窟窿。
他一雙眼睛被挖去眼球,從裡面,流出殷紅的鮮血。
他嘴角裂起,像在哭,又像在笑。
顧赦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將懷裡暖物帶走。
晌午時候,能光明正大現身的鬼影,怨念深而強大,頭頂的烈日都暗了幾分。
遠離了赫家遺址,悠悠遲鈍的意識逐漸清醒,抓住顧赦的衣袖,想問有沒有看到那紅衣小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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