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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年夜非常地冷,辛夷沒有回家,幫著龔氏準備劉氏的後事。
兩個人熬得雙眼通紅,忙了一夜,也說了一夜的話。
這個家,辛夷唯一認可的就是龔氏。
她剛來的時候,這個大嫂給過她僅有的一點溫情。
眼下,張二郎不理事,四郎挨了打爬不起來,張正祥醉了一宿,晚上聽說劉氏過去了,擺擺手翻個身就繼續睡,清早起來才裝腔作勢流了幾滴眼淚。
張正祥被劉氏管了一輩子,辛夷懷疑他此刻的內心肯定是欣喜大於悲傷,一下子揚眉吐氣翻身做主的感覺。
張大郎和龔氏兩口子,里里外外地忙。
即使分了家,辛夷也不好坐視不管,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宋人以孝為先,為了三小隻的前程,她也沒有辦法完全袖手旁觀,惹人閒話。
張大伯一家子也過來幫忙了,靈棚子很快搭建起來,在張巡辦喪時,龔氏便有一些經驗,這次再辦幾乎沒有費什麼周折。辛夷卻是什麼都不懂,對一些習俗和禮儀更是第一次聽說,給她打下手,都笨拙得很。
天亮時,辛夷實在撐不住了,正想回去補一覺,不料宮裡頭卻來人了。
說是有個貴人臉上長疹子,聽說張娘子有妙方神藥,來接她入宮去瞧病。
辛夷猜到是張貴妃。
大年初一來找人,可見她的內心多麼著急。
傅九衢說過,讓她留個心眼。
所以,張貴妃這張臉,她一定要治,但又不能就那麼去治,總得吊一吊她才好。不過,辛夷這麼做的目的,不是為了配合傅九衢,而是她自己也想弄死那何旭。
最好不要讓那個狗東西有翻身的機會。
要不是劉氏的死,辛夷還真不好找理由拒絕張貴妃,如今倒是好說話。
婆母大喪,她沒有辦法入宮,只能婉拒。這種合情合理的事情,誰也挑不了她的理。
來傳話的那個內侍看到張家搭建了靈棚,白幡布高掛門楣,一家子烏央烏央地哭,垂頭喪氣地走了……
他們怕回去挨張貴妃訓罵。
又嫌大過年的晦氣,一路罵罵咧咧。
而張家村的人,也在嫌晦氣。
才幾個月的時間,張家就死了兩個。剩下的,入獄的入獄,酗酒的酗酒,鬧的鬧,賭的賭,醉的醉……像什麼話?
村人躲瘟神似的躲著他們一家。
初一那天,除了本家至親,沒有一個人前來給劉氏燒香祭奠,一直等到初二,才有村人陸續前來,送上挽金,做一個悲傷的樣子。
人走茶涼。
停靈三天,劉氏就下葬了。
她的葬禮算是一切從簡,因為連她最愛的兒子張四郎都不願意麻煩,只想母親「快些入土為安」,旁人又能說些什麼?
辛夷幫著龔氏忙了三天,沒料到,此事還有後續——有人說她見死不救,眼睜睜看劉氏生病致死都不肯伸出援手。
風言風語傳出來,湘靈和良人憤憤不平,張大伯一家和小曹娘子也替她說話,說她當時根本就不在張家村,但辛夷自己卻不願意去理會。
而且,也沒有時間去糾結。
大年初四的早上,辛夷剛從忙亂中醒過神,一輛馬車就停在了小院的外頭。
她原以為又是宮裡來人,接她去給張貴妃問診的,沒有想到,來的居然是孫喻之。
清風朗月,滿臉微笑。
孫喻之喜氣洋洋的模樣像個送財童子,上前便給辛夷深深一揖。
「張娘子龍年瑞氣,喻之給您拜年了。」
辛夷一聲輕笑,「少東家大老遠地來給我拜年,不會是要給我派發壓歲錢吧?」
孫喻之不好意思地笑,「還當真是壓歲錢,不過不是在下派發的便是了。」
說著,他從馬車裡取出一個檀木匣子,烏褐的漆色,看上去很是貴重。
孫喻之將匣子端到辛夷的面前,珍而重之地奉上。
「孫家藥鋪,從此就交到張娘子手裡了。」
辛夷眼皮跳了跳,看著那檀木匣子,「這是?」
孫喻之笑道:「張娘子打開看看?」
辛夷看著孫喻之那滿臉的笑,小心翼翼地接過,先將人迎入屋裡,讓湘靈倒了杯果茶進來,這才坐下觀看。
檀木匣子上掛了個精緻的鎖頭,掀開裡面有一層絨布,上面端放著正是孫家藥鋪的轉讓契約,帶附帶了三年的房屋租契。
辛夷歉意地抬頭,「可是我還沒有攢夠三千貫……」
孫喻之微笑,「張娘子看這裡,契約已是你的名字。有人替你把錢付了。」
辛夷:「誰?」
孫喻之歉意地看著辛夷,搖了搖頭,「抱歉張娘子,我已答應來人保密,讀書人要求信用,不得不失禮了。」
辛夷狐疑地眯起眼睛。
「少東家不說,我哪裡敢要?」
她將檀木匣子推了回去,微微一笑。
「無功不受祿,少東家把東西拿回去吧。替我告訴那位好心人。我受不起這大恩。」
孫喻之見她堅持,十分為難。
「我知道小娘子擔心什麼,你若信我,放心受下便可。那絕對不是壞人,更不會有所企圖。」
辛夷微笑,繼續往前推。
「少東家拿回去吧。來路不明的東西,我是不會要的。」
孫喻之一嘆,笑著搖了搖頭。<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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