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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本來就沒有怪罪段隋,只是方才想到良人,表情嚴肅了一點。她瞪眼睛更不是因為段隋,而是因為這個裝糊塗的男人。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嗎?」
傅九衢打量一下她的面容,「段隋家裡在跟他說親,我也是方才得知……」
「傅九衢!我是在瞪你。」辛夷看著他雲淡風輕的樣子,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咆哮。
好傢夥。
敢情整天暗戳戳慪氣的只有她自己。
這陣子辛夷心裡都很不舒服。
一會兒是他公務繁忙,一會是她小日子來了,一會兒是羨魚病了,一會兒是小狸花病了,兩個人許久沒有夫妻生活了。好不容易有個正經機會,人家沒有半點主動,倒頭就睡。
辛夷捋一下鬢髮,露出半張雪白嬌艷的小臉兒,「我是變醜了嗎?」
傅九衢執起她的手。
「娘子說的是什麼話?」
辛夷:「那你是什麼意思?」
傅九衢眉頭微微擰起,目色里露出幾分狐疑。
「為夫要是做錯什麼,娘子只管道來便是,有錯,我定改。」
辛夷盯住他,慢慢地歇了氣。
那也不算錯吧。
他事情那麼多,精力不濟也是有的,再說,夫妻這麼多年了,再熱衷那事,也會冷淡下來……
「沒什麼。」
讓辛夷主動去求歡,或是像個怨婦似的抱怨,她做不到。
於是悻悻地翻個白眼,換個話題。
「官家怎麼會想到,讓你去做三司副使?」
傅九衢看她消了氣,神情放鬆下來,彎腰將小狸花抱坐在腿上,聽著撥浪鼓叮叮咚咚的聲音,輕描淡寫地道:
「許是正好有空缺吧。」
辛夷睨著他平靜的臉,「你說你跟那包大人又不熟,以前他看你橫挑鼻子豎挑眼兒的,怎麼會同意舉薦你呢?」
傅九衢看辛夷一眼,笑容淡了下來。
「廉者,民之表也;貪者,民之賊也。這是包拯的準則。」
包拯對傅九衢所謂的「鐵血手腕」「心狠手辣」並不在意,反而看重他屢破奇案、懲治貪官的手段。所以,舉薦他,並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當然包大人也耍了點小心機,以此要求趙禎晉升趙宗實,為冊封皇嗣做準備。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趙宗實接到任命便推辭了,再三乞求官家收回成命,氣得趙禎在宮裡頭拍桌子,未予准許。
··
今年夏天格外炎熱,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地,人在其中猶如蒸籠。
公文下來,辛夷便去了九十一藥鋪,找良人和張大哥,將郡王要調回京城的事情告訴他們。
「這些年下來,我心思都放在兩個孩子身上,藥鋪全靠二位。所以,藥鋪要如何處理,還是要聽聽你們二位的意見。」
張大郎不說話,看良人。
良人臉上沉鬱郁的,好像有什麼心事。
沉默半晌,才道:「我留下來吧。」
辛夷意外地看著她。
「你不回汴京了?」
良人垂下眼眸,「我習慣了應天府的生活,甚好。」
一聲甚好,聽上去平淡從容,有篤定與自信,可個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
辛夷看著良人一身簡潔的男裝,有許久沒有說話。
「良人……」
「姐姐莫要勸我。」
「……」
辛夷倒是想勸,可是勸什麼呢。
相識多年,彼此是什麼性子都很清楚,良人不是不肯聽勸,而是對婚姻和男女關係產生了迴避心理。
換上男裝,她如魚得水。
漸漸地,言談舉止都男性化了,再不復當姑娘時的模樣,惹來不知情的小娘子芳心淪陷,無不道一句九十一藥鋪的大掌柜英俊瀟灑。
「你要是真心想留下來,我不攔你。可是,藥鋪不該是你的全部,你應該有別的生活……」
良人笑了起來。
「姐姐不用心疼我。我眼下做的,都是我想做的……做了二十多年的女子,我大多時候都不快活,倒是現在,以男兒身示人,如釋重負,不再束縛,沒有顧忌,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也是這時我才知道……」
她直視著辛夷。
「知道女兒家在這個世道求生有多麼艱難,知道我和湘靈能得遇姐姐,是多麼幸運。既然上天給我機會,走不一樣的路,過不一樣的人生,我為什麼不把握機會,做出一番事業來?反倒要學那女兒家,拘泥於後宅,在那抬頭只能看到天的四方院裡,苦熬一生?」
良人沒有讀過什麼書。
可人生經歷才是最好的老師。
如今的她侃侃而談,精通醫道,寫一手好字,還在每天鑽研書海,做事的時候閃閃發光,完全活成了不一樣的女子模樣。
辛夷冷不丁回憶起第一次在張家村看到她和湘靈的模樣……
半舊的木門,一個黑不溜秋的丫頭,個子高高的,看著有點壯實,常年農活的手,粗糙無比,湘靈看上去還有幾分機靈,良人那時候的眼睛裡,沒有神采,與人對視,混沌而迷茫。
可是,辛夷並不知道這樣的改變,對這個時代的女子是好事,還是壞事。人的痛苦,往往不是由無知帶來的,而是因為知道太多。
「姐姐不願意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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