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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得很對。」
這種局勢下,人人自危,噤若寒蟬。
衛矛能發這個消息給他已然是冒了很大的風險。
傅九衢凌厲的面孔稍稍緩和了幾分。
「曹聖人可有表態?」
衛矛想了一下。
「有個消息,屬下不知當說不當說。」
傅九衢沉聲道:「你我兄弟,不必有半分忌諱。」
「是。」衛矛拱了拱手,小聲道:「屬下探得,富弼曾在私底下與曹聖人通過氣。聖人明確表示,應立官家養子趙宗實為皇儲,承繼大統。這個與文彥博和富弼心中所想,大抵是不謀而合的……」
傅九衢冷笑一聲,眼神凜冽如染冰霜。
「這麼說來,宰相與皇后已達成一致,只等官家駕崩了?」
衛矛嚇了一跳低頭拱手。
「屬下妄言,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傅九衢冷聲,面色森寒,「那是他們的意思。」
衛矛停頓一下,慢慢抬頭望向傅九衢。
「有察子來報,說文相和富相已在大慶殿寫好詔書,一旦官家駕崩便以此詔為準,由聖人宣旨,扶趙宗實上位,以安民心。想是官家有所察覺,人又身在病中,心難安定,對聖人和相爺難免有所猜疑……這才有聖人謀大逆一說。此事闔宮皆聞,聖人讓官家落了臉面,眼下也是閉門不出,便是福寧殿,她都不再去了,官家病得這樣重,她也不敢去探視……」
聽衛矛的語氣,有為曹皇后解釋的意思。
傅九衢看他一眼,「那與張茂則又有何關係?」
衛矛:「在富相和聖人間通氣的人,正是入內押班張茂則。所以,謠傳越演越烈,有人說張茂則和曹皇后有染。張茂則無臉見人,要以死明志,幸虧被人救下了……」
傅九衢點點頭,「我明白了。」
對皇帝來說,這個臣子做得不好,換一個就是。
反之,對大臣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官家發病,宰相們自然也驚慌。他們關不關心大宋社稷不知道,但一定關心自己家的福祉。
所以,扶新皇登基的功勞人人都想要。
眼下的朝堂,人鬼難辨,看上去風平浪靜,不知藏了多少暗流和私心。
傅九衢沒有表露太多,臉上都察覺不出半點波瀾。
「你來安排。」
衛矛心裡一驚,「郡王要做什麼?」
傅九衢眼睛堅定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入宮見駕。」
··
福寧殿。
趙禎躺在御榻上,時不時地咳嗽兩聲,肺管里好像喘不過氣來。
「官家。」李福捧著白玉杯奉上,「您該吃藥了。」
趙禎沉默看向弓腰奉藥的小黃門,又看一眼那個托盤,搖了搖頭。
李福小心翼翼,「官家,這是謝太醫的藥,您得喝了身子才能好呀……」
「滾……」趙禎咳得面紅耳赤,一邊喘氣一邊說,「朕當幾十年皇帝了,還用你來教朕?朕不喝。這些個庸醫就是……就是想害死朕……」
李福手一哆嗦,重重地跪在地上,頭越垂越低。
趙禎撫著胸口看著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等朕……好起來……定要把,把這些庸醫……發配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官家……」李福雙手捧高托盤,抖得如篩糠一般。
一隻明黃的袖子伸過來,將藥碗拿過去。
李福鬆口氣,趕緊爬起來服侍皇帝用藥。趙禎面色蠟黃,吞咽也是極是困難,進藥很慢,就好像那湯水裡有針似的,好半晌才喝下半碗,已是碗氣不止,鬍鬚都在不停地顫抖。
「都……盼著朕死……朕……偏不死……」
他閉著眼睛,又咕嚕咕嚕將藥碗飲盡。
李福道:「各位大人和太醫,都盼著官家龍體安康,早些恢復……」
趙禎笑了,「朕一天天聽他們的假話,還沒有聽夠嗎?」
「官家……」
李福待要說什麼,趙禎咳嗽著,突然將藥碗砸了過來。
碗底的藥漬飛到李福的臉上,李福恐懼不安地跪下,一動不動。
近來官家脾性大發,在兩府三相面前尚有克制,在這些宮人面前自然不需要。李福不懂什麼朝堂大事,但他入宮多年,沒有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多少能夠明白一些,眼下這個宮裡分成了很多派,官家、聖人、宰相,各懷各的心思,全都為了那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力在鬥法。
「愣著幹什麼,不趕緊收拾好,等著朕親自動手嗎?」
李福慌不迭地彎腰收拾,順便端來溫水替官家淨面淨手。
趙禎躺下,闔上眼睛沒了聲音,要不是偶爾咳嗽兩下,那模樣看上去就像個死人似的。
這些日子官家常常如此。
有好幾次,李福甚至嚇得想去探他鼻息。
都說伴君如伴虎,李福慶幸自己跟著的人是趙禎,這個官家至少不好殺人,大不了罵他幾句,或是讓他們受點兒氣。
可是李福沒有怨言。
他親眼看到的,連官家都要受大臣的氣,何況他一個閹人?
趙禎突然側過臉來,聲音疲軟而虛弱。
「朕要歇了……滾下去!」
李福低頭上前,為官家掖好被子,放下帳子,慢慢後退而行。
合上門,正要轉身離去,冷不丁看到一個頎長的人影站在那裡,身著大內侍衛的衣裳,頭微微低垂,身影有些熟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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