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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頭皮涼了涼,仍然說正事,「我們再想想辦法,或是讓長公主去求求官家,看能不能免於處罰……」
趙官家就這一個妹妹,身子骨又不十分康健,他向來看得,長公主若肯出面,肯定會有轉機。
「哪怕讓打板子的人省著點力,打輕一點也好……」
傅九衢聽她說得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轉頭,看著她眼中柔軟,聲音也輕,「你放心,那板子薄得很,我是內行,沒人做得了怪。且我長年習武,只要不傷筋動骨,那點皮外傷就是撓痒痒。」
「郡王……」
辛夷不死心,還想繼續勸他,卻見傅九衢抬抬手。
「不必再說。有些事,你不明白。」
「我怎麼不明白了?」
傅九衢看著她擔憂的目光,靜默片刻才道:「不論是為祖宗法度還是官家的臉面,我這頓打都不可免去。不然,官家顏面何存?大宋律令豈非形同虛設?不僅要打,還得讓他們好好打。」
辛夷:……
其實,她不是完全不懂,而是不願。
傅九衢這麼驕傲的人,五十大板要的不是他的命,是他的臉啊。
「好了。」傅九衢擺弄一下袖口,眼皮垂下,聲音淡淡淺淺,「餓了吧?孩子在府里等你,等下跟我過去瞧瞧他們。」
這話說得平淡自然,若是外人聽去,還以為說的是他們兩人的孩子呢。
辛夷線條粗,了解廣陵郡王是個什麼男人,倒沒有多想,更不會誤會什麼。只不過,那種欠了傅九衢一個天大人情的不自在,讓她心裡頭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將她倔強的稜角生生磨圓,不再針鋒相對。
「好。」
……
馬車早已等在皇城司外頭,車夫是一個生面孔,不像傅九衢身邊的蔡祁和程蒼等人一樣,是選出來的親從官或親事官,個個俊朗高大。相反,車夫身形剽壯,蓄了絡腮鬍子,戴著一個青紗頭巾,金帽環,看著像從大山里出來打家劫舍的土匪頭子。
辛夷多看他一眼,車夫垂眼不搭理。
傅九衢猶自登上馬車,默然無聲。這讓辛夷站在車下很是尷尬,不知自己是該厚著臉皮上車去,還是同這個五大三粗的車夫擠一起坐在轅頭。
「上來。」傅九衢聲音冷漠,讓辛夷如獲大赦。
她三兩下爬上車去,見他闔著眼,一動不動。
憑著辛夷對他為數不多的了解,可以感覺到廣陵郡王情緒不高。
看來「五十大板」對他還是有影響的,並不是說得那麼坦然——
辛夷默默坐到他的對面。傅九衢不說話,她也不好多嘴,只無聊地側著臉,撩開一角帘子,任由馬車帶著再欣賞一次汴京風貌。
汴京城內有四條河,橋格外地多,單是辛夷知道的就有四十餘座,只不過大多都叫不出名字,只能眼巴巴看著橋面的小攤小販,趕集般熱鬧說笑。
這景致,無論看多少次她都不覺得厭倦……
「放下帘子。」
傅九衢冷不丁開口,把辛夷嚇一跳。
她回頭看去,視線落在傅九衢的臉上。
權勢能讓男人的魅力成倍地增長,至高無上的權力一動不動也是荷爾蒙。辛夷不得不承認,她是個顏狗。此刻的廣陵郡王太殺人誅心了,這姿態弄得她像個小丫頭,默默地放下帘子,望一眼他緊皺的眉。
「郡王頭又痛了?」
「嗯。」傅九衢臉色臭臭的,但還算平靜,「不想受風。」
「不好意思,我幫你按按?」
傅九衢沒有拒絕,半闔眼不動。辛夷有過一次幫他按摩的經驗,更何況醫者父母心,她坐過去便像照顧孩子似的按了按傅九衢的頭,又開始語重心長。
「明明有病在身,郡王何必逞強?」
說半句見他不吭聲,想到他方才的話,辛夷自動閉嘴,「杖責時犯病可是會要命的。對哦,我上次給你開的藥,可有服用?」
「嗯。」傅九衢不冷不熱地應一聲,突地睜眼看著辛夷,「我送了幾粒入宮,給官家。」
「啊?」辛夷意外。
「你不是說,外用可治疲累頭痛?」
「話雖如此吧,但那藥畢竟不是專治疲累頭痛的,宮中什麼好藥沒有?」
傅九衢這個舉動有些奇怪,但辛夷此刻心緒紛亂,沒有往深了想,也忘記了傅九衢是一個走棋猜七步的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去送藥。
她道:「我回去給郡王配一些外用傷藥,等你明日受刑回來,就可以給你用了。」
傅九衢忽然睜開眼,「一會吃過飯,你就把孩子帶回去。」
辛夷停下手,看一眼他,「郡王是在攆人麼?」
兩人四目相對,傅九衢隨即閉上眼,漫不經心地哼聲。
「你也說了,宮中什麼好藥沒有?用不著你的。」
語氣很生硬,辛夷聽得心裡微微一窒。
但他這麼說了,想想三個孩子確實在長公主府里夠麻煩人家,辛夷沒有再多說,恢復了手上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挪開傅九衢頭上的青玉發冠,十個指頭緩緩插丨入他烏黑的頭髮,剛要用力按壓,手就被他捉住了。
辛夷訝然,「郡王?」
傅九衢平靜地看她一眼,「不要弄亂頭髮。」
掌心的肌膚冰冷、柔軟,還有一種怪異的滑膩,不同於男子。傅九衢心神怪異地一動,趕緊鬆開手,慢條斯理地將微亂的頭髮撫平,不知是頭痛好了還是天生壞脾氣,他沒再看辛夷,冷淡地朝她擺擺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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