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衛矛遲疑一下,笑道:「臨走前,郡王身子不太爽利。孫懷說,有張娘子看顧著會放心些,畢竟走一趟壽州這麼遠,年節頭都休沐在家,也不知那邊有沒有好的醫官……」
可以說,傅九衢摸透了長公主的脾氣。
哪有母親不心疼兒子的?
聽說他身子不爽利,當即覺得辛夷跟在他身邊百利而無一害了。
至於什麼孤男寡女相處一室的這些忌諱,在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眼裡,都不算什麼。
更何況,在趙玉卿看來,傅九衢已經答應了娶曹漪蘭,即便他私底下與張娘子有些什麼苟且,男歡女愛的事情,不算什麼大事,畢竟張娘子是個寡婦,不是黃花大閨女,只要她自己應允,兩相歡愛,難不成自己的兒子還能吃虧不成?
長公主對傅九衢不告而別的火氣,一下子便煙消雲散了,連忙讓錢婆子去招呼三小隻過來,笑容滿面地哄著三個孩子,只說娘出了遠門,讓他們在府上住著,要什麼就給長公主阿奶說……
然而,周憶柳看著長公主慈祥的笑容,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她與傅九衢直接的交集不多,但因她成日在長公主身邊侍候,見傅九衢的時間遠比旁的丫頭多上許多……
身為一個有心的旁觀者,周憶柳自認比傅九衢更為了解他自己——
因此,在她看來,傅九衢對張娘子的心思,很是不同尋常。
他會允許這樣一個低賤的小寡婦接近他,甚至有肌膚之近也不甚在意,他遠去壽州也不忘帶著她同行,即使找了一個「身體有恙」的藉口,但周憶柳卻覺得那只是廣陵郡王搪塞長公主的話術罷了。
廣陵郡王對張娘子的縱容,也不是她和府里任何一個丫頭,甚至曹漪蘭那個准未婚媳婦能夠得到的恩寵……
張娘子是和他身邊每一個女子都不同的存在。
此去壽州,一男一女在外接觸更多,更不受約束。
興許不等曹漪蘭嫁進來,長公主府裡頭就要多一個主子了。
周憶柳心下酸澀。
但她如此卑微,又能如何?
……
辛夷是在前往壽州的船上用的晚膳。
莫名其妙被「綁架」上船,她見不著三個孩子,很不踏實。
但傅九衢去壽州是為調查沉船一事,她當夜親自撈出女屍,脫不了干係,有把柄在傅九衢的手上,實在拿這個皇城司的老闆毫無辦法。
辛夷上了船,才明白傅九衢讓她把奇楠沉香寄存在府上的意思,不過,她仍是覺得帶在身上更為放心。為此,她特地找孫懷要來一個小布袋,把放著奇楠沉香的錫盒系在身上,不論吃喝拉撒都帶著,寸步不離,那一副「貪財如命」的模樣,落在傅九衢和蔡祁的眼底,當真是好笑。
漕船一路南下,天漸漸黑沉,兩岸有零星的燈火,不知誰家稚子在引頸高歌。船上的燈火落在汴河的波光里,將河面照得迷離而婉約。
辛夷坐在甲板上,懷抱錫盒,嗅著河風,感覺自己行走在宋詞裡……
「欲去又還不去,明日落花飛絮。飛絮送行舟,水東流。」
她低低吟了一句,正在船艙吃喝的蔡祁聽見,噗地笑出聲來,誒一聲拔高音調喚她。
「小嫂還會做詩呀?」
辛夷回頭,懶洋洋一笑:「會。不信你問郡王。」
傅九衢神色清冷,看著甲板風燈下的小娘子那臉上的盈盈笑意,也不知臉上塗的是什麼胭脂,一番弄粉調香,看著竟有了那麼幾分姿色,眼神熱騰騰的扎眼,腰肢兒也格外的細,和當初真是大不一樣。
他哼一聲。
「你做的詩?是唐代顧況的短歌行嗎?我欲升天天隔霄,我思渡水水無橋,我欲上山山路險,我欲汲井井泉遙?」
一聽這話,侍立在側的段隋就寒了脊背。
就因為他讀書少,回去說是辛夷所寫,被罰了半年俸祿。
「張娘子,你可快別做詩了。」段隋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一首詩就害我沒了半年俸祿,你若再做幾首,那不得要我的命啊?」
蔡祁:「哈哈哈哈哈!」
辛夷嘿一聲,手指撫著錫盒,背靠著帆板,望向夜下的汴河水,笑得十分自然,覺得自己儼然就是李白和杜甫之流了。
「上次是失策,隨便瞎扯幾句罷了。」
瞎扯是其次,失策才是主要,因為她當時忘了這些宋人也是學過唐詩的,犯了穿越大忌……
蔡祁輕佻地瞟了她一眼,又看看傅九衢冷淡的模樣,突然放下酒盞,來了興致。
「那你做一首來聽聽?」
辛夷抬抬眉,「做什麼?」
蔡祁想一想,望向傅九衢。
廣陵郡王一身白袍,在河風拂動下微微擺動,幽深的雙眼涼沉帶笑,蔡祁眉梢眼角全是壞笑。
「你為廣陵郡王做一首詩,贊其容貌,看看你做不做得出來……」
辛夷笑道:「我若做出來了呢?」
蔡祁拍拍腰間玉佩:「你若做出來,我便將此玉添做彩頭贈你。但詩句不可落於俗套……」
「俗套?嘿,小看我。」辛夷托腮望來。
傅九衢晃了晃手中的酒盞,懶洋洋垂著眼,睫毛不動,不去看辛夷,就好像與己無關。
辛夷眉梢一揚,一句詩迅速浮上腦海。
「公子只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