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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氏眼巴巴地看著他。
如從前一樣,不動,也不說話。
郁渡微微一笑,將桌上的一把摺扇握在掌心,轉身出去了。
天已見黑了,郁氏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兒子的身影穿過鵝卵石的小巷,許久才回屋。
郁家的房子在巷子尾部,後院臨河,有灌木樹叢,潮濕而陰暗。一個佝僂的老婦舉著油燈慢慢走進去,那畫面就更為恐怖陰森……
光影爍爍。
郁氏沒有停留太久,拔下幾株巨花馬兜鈴,連根帶花一起裝入她的背簍,用力按了按,短暫地喘息幾下,又慢吞吞地回了屋。
木門吱呀一聲合上。
片刻後,小屋亮開了,窗影上映出單薄佝僂的人影。
「老了,身子骨不好使了。」
郁氏坐在床沿上,幽幽地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與親近的人閒話家常。
忽地,她拍拍床板。
「好久沒有幫你擦洗身子了。這天熱得早,你快要熬不住了吧?」
屋子裡沒有回聲。
她卻十分深情,將殘破的身子慢慢蜷縮在床上,貼著床板輕輕地撫摸片刻,臉上露出一個笑。
「不要怪我,我不是不顧著你……揚州來了些奇怪的人,我不得不妨著他們。」
「你真好,從不怪罪,從不埋怨,就這麼安安靜靜地陪著我。」
她對著床板般迷戀般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又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將床上的被褥抱開,再吃力地掀開床板。
一股涼風吹過來,她頭上白髮微微飛動,昏暗的火光映在那張坑窪不平的面孔上,滿臉痴痴地,病態地笑。
「我老了,你卻一點沒變,仍如當年般俊美……」
在她的床板下,是一口棺材。
大紅的漆面已然班駁,沒有蓋子。
棺材裡是一具男屍。
更準確來說,是乾屍。穿著一身青布儒袍,戴著發冠,冷不丁躍入眼帘,很是恐怖。
第566章 瘋狂而病態
「這麼久不見,你可是寂寞了?」
郁氏臉上的笑容更為明媚了幾分,輕輕地撫摸,然後低下頭去,深情地擁抱,親吻,就像對待活人一般,神情貪婪而迷戀。
「想我了沒有?我很是想你……」
嗡!
一道金屬擦過木窗的嗡鳴聲劃破寂靜。
木窗從中破開,將一屋子的恐怖敞開在人前。
郁氏驚恐地回頭,看著從窗戶躍入的男子。
「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出去!你出去……」
男子手握長劍,長得個五大三粗,氣勢很是駭人。他沒有說話,瞥一眼郁氏,徑直拉開閂死的房門,恭敬地站到一側。
「郡王,請!」
夜風幽幽,黑夜深邃得仿佛一個無底深淵。
郁氏看著傅九衢帶著兩個侍衛從門坎邁入,雙眼陡然瞪大,見鬼般盯住他。
「你……你是何人?」
傅九衢一言不發地逼近。
眼底陰涼刺骨,一片紅血絲仿佛要燃燒起來。
「你是他的兒子……」郁氏嘶吼一聲,突然瘋了般朝傅九衢衝過來。
不待他靠近,程蒼已經攔在前面,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郁氏身子顫抖著,像一棵冷風中搖晃的枯樹,無力又無助,只堪堪用一雙眼盯住傅九衢,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要說些什麼……
傅九衢面無表情。
「老實交代,我不殺婦孺。」
接著,他下巴一揚。
程蒼應一聲是,鬆開了手。
郁氏摔跌在地上,抖如篩糠。
「兒子來了……你的兒子來了……他要殺了我……」
說著說著,她低低嗚咽,一句比一句悽苦,面容形如厲鬼,瘋狂又恐怖。
「你為什麼不來護著我,你救我一次有什麼用,不能護我一生,不如不要救……容我死了,我後來又怎會受那樣多的屈辱……」
傅九衢冷眼看著她,一動不動。
潮濕的小屋裡安靜得可怕。
好半晌,沈光棟才反應過來。
「郡王,要不要帶去衙門審訊?」
傅九衢沒有回答,危險地眯起雙眼,慢慢朝郁氏走過去,但經過她身邊時卻沒有停留,而是徑直越過她,望向床下的紅漆棺材。
「呵……」
一聲冷笑,如臘月涼風。
哪怕是沈光棟和程蒼,都聽得心裡發悚。
「郁氏。」
傅九衢盯著那具躺在棺材裡安安靜靜的乾屍,蒼白的俊臉上露出一抹詭邪的笑。
「交代吧。不要逼我刑訊。」
郁氏蜷縮在地上,看著傅九衢頎長的身影,看著他那張臉,突然露出一抹如痴如醉般的笑,怪異的,瘋狂的,從輕輕勾扯唇角,到失心瘋般撕心裂肺,那女巫般的咯咯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兒子……你們的兒子……」
沈光棟沉聲低喝:「你這婦人,你笑什麼?還不老實交代,是想嘗嘗揚州府大牢的手段嗎?」
郁氏笑聲不止,「我只是與我的夫君長相廝守,這是犯了什麼罪?你們憑什麼抓我……」
沈光棟:「人是你殺的?」
郁氏猛地掉頭,死死盯住他。
「你住嘴!他沒有死……」
聲音未落,突然又緩和了表情,帶著笑,迷戀般望著棺材的方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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